“抓到凶手沒有?”
“這種案子查起來像大海撈針一樣,老匡到西城區當書記時間不長,又沒有得罪過什麼人,我們懷疑是他以前辦案得罪的那些人幹的,正在排查凶手。”
“小向,這兩個案子如果你一個也破不了,那你可真成飯桶了,說不定人大要建議市委撤了你這個公安局長。你記住,把調查範圍擴大到天南,老匡在天南也得罪過**分子,一定要把凶手緝拿歸案。”
“王書記,我們盡力而為吧,這個保票我真不敢打,近幾年沒有破獲的案子多著呢,有些就是無頭案,你想破也破不了,就連上邊也不是破案率百分之百啊。”向天歌的表情簡直就像要哭了。
王步凡不想再說別的,就說:“走,咱們看看老匡去。”
等王步凡和向天歌來到天野人民醫院的太平間時,見匡扶儀的老婆和子女正在撫屍痛哭,匡夫人嗓子都哭啞了,兒女們的眼睛也哭腫了。
匡扶儀的老婆是認識王步凡的,見王步凡到來就抱著王步凡的腿哭訴道:“王書記呀,你可得給老匡作主啊,我敢說我們家老匡是一等一的好人,當初在天南的時候我就勸他不要再幹紀檢這一行了,太得罪人,可他就是不聽,現在到底遭人家暗算了……”
王步凡流著淚說:“老嫂子,請你節哀保重,老匡是個好人,是個好幹部,是個好黨員,我和他是同事,對於他身遭不測,我是很悲痛的,請你放心,我們一定要捉住凶手替老匡同誌報仇。”
匡扶儀的老婆又抱住向天歌的腿哭道:“向局長,你們公安局可不能光吃幹飯啊,這明明是有預謀的殺人,你們可得下大力氣破案啊,不然人民群眾太寒心了。”
向天歌很嚴肅地說:“請匡夫人放心,我們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凶手抓到,為匡書記報仇。”
這時西城區區長來到王步凡身邊,向王步凡介紹匡扶儀的生平事跡。王步凡打斷他的話說:“老匡的生平事跡我比你清楚,你不用介紹,老匡的後事安排好沒有?”
“安排好了,後天開追悼會。”
“子女的工作怎麼樣?”
“女兒下崗,兒子去年大學畢業還沒有安排工作。”
“這就叫後事安排好了?把他的兒女都安排在西城區委、區政府工作,你自己想辦法,把老匡的先進事跡上報市委宣傳部,市委要表彰匡扶儀同誌。”
……
匡扶儀的追悼會是在天野殯儀館舉行的,場麵非常隆重,來參加追悼會的市民有一萬多人,哭聲一片。市紀委送的挽聯是:
一身正氣**分子望生畏
兩袖清風人民群眾敬有加
市委和市政府送的挽聯都是王步凡寫的,市委的是:
革命鬥士殉職自此戰友夢裏膽氣音容依舊是
萬眾悼念深切由斯建設路上鏗鏘步伐不再聞
市政府的是:
得道山下忠魂有知依舊關注天野經濟快馬加鞭大發展
駐雲峰上浩氣長存永遠激勵革命同誌廉潔奉公不變質
匡扶儀安葬之後的第二天,向天歌來向王步凡彙報破案情況,文史遠出車禍的案情沒有進展,而匡扶儀被害的案子破了,凶手是暴平軍的侄子暴雨風,參與這起殺人案的有鄭清源的弟弟鄭清平和買萬通的侄子買得來。據向天歌說,這些人原來在市委市政府開車,平時吃拿卡要惡習很多,到局委上班後仍然改不了趾高氣揚的惡習,引起領導和幹部職工的反感,又因曠工問題被單位勒令停職檢查,於是三個人就把怨恨記在匡扶儀的賬上。他們認為如果不是匡扶儀給喬織虹寫信,也許他們不會落得這樣慘,因此就想著法子報複匡扶儀,按暴雨風的交代,他隻是想教訓一下匡扶儀,不想一棍下去竟然把人給打死了。現在三個人都被逮捕受審。至於案子是怎麼破的,向天歌隻簡單提到西城區一個幹部正在陽台上做健身運動,因為暴雨風曾經是市委書記喬織虹的司機,盡管是在夜幕下,可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後來聽說匡扶儀被害,他就把這一線索提供給天野警方,向天歌輕而易舉就破了此案……
過了半個月,梅慧中帶著《關於撤銷天野市駐京辦事處的請示報告》來見王步凡。王步凡正在批閱文件,隻看了他一眼示意讓他坐,並沒有多與他說話。梅慧中沒敢坐,傻站著有些誠惶誠恐的樣子,王步凡也沒有理會。他覺得對下屬的熱情與嚴厲都要掌握得恰到好處,這樣才能收到親疏有度、恩威並濟的效果。
梅慧中一直站著。王步凡批完文件後,才站起來很友好地與他握手並示意他坐下,梅慧中仍然沒敢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把報告遞到王步凡麵前說:“王書記,我起草了一份報告,請您審閱一下。”
王步凡接住報告沒有細看,放在桌子上說:“慧中,關於撤銷北京辦事處的事,我與喬書記已經說過了,她原則上同意,你個人的安排我還沒有顧上跟喬書記說,等我向喬書記彙報之後再說吧。”
梅慧中聽到這話愣了一下,似乎覺得王步凡是在推脫,呆呆地站在那裏,好像淚都快要下來了。王步凡見梅慧中那副樣子,已經猜透了他的心思。“你與我接觸還少,我這個人是說到辦到的,一定給你安排個局委的主任或局長,你在北京晾了這麼長時間,是組織上的失誤啊。”
梅慧中聽王步凡說要給他安排局委一把手的職務,是他做夢都不敢想的,自從堂姐梅秀外死後,李直再也沒有管過他,他也一直是夾著尾巴做人的,唯恐有一天災難也會降臨到自己的頭上。盡管他與梅秀外的一切事情沒有任何牽連,總認為自己永遠也不會得到重用了。現在聽了王步凡的話,心裏說不出有多高興,對王步凡十分感激。
王步凡見梅慧中那副吃驚的樣子,就笑道:“我看你小梅可是個人才,將來進了好單位,責任大,一定要潔身自好,做個好官。”梅慧中的頭像雞啄米似的不停地點著。王步凡又說:“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貪官,你要知道當官是一時的,做人是一世的,組織上能夠把你提上去,也能夠把你拿下來。一旦將來擔任要職,可要珍惜。今年九九重陽節天野市要舉辦第一屆石榴節,現在得道山的開發正在緊張進行,咱們建設旅遊城市的工作量很大,任務也很艱巨,你小梅肯定有用武之地。真閑不住就先到組織部上班吧,我跟伊部長說一下。”
此時梅慧中已經感激得不知道用什麼語言來表達自己的心情了,“王書記,謝謝您和市委的關照,我先到組織部去上班吧,我一定要幹出個樣子來,報答您的知遇之恩。人家都說現在辦事得送禮,可我什麼也沒有表示……”
“慧中,這話就不對了,要相信我們大多數幹部是廉潔的。要感謝也隻能感謝組織,千萬不能說某某人的知遇之恩。好好幹吧,要用行動說話,不要光用嘴皮子說話。我這就給組織部長伊鶴鳴同誌打個電話。”王步凡說罷給伊鶴鳴打了個電話說了一下情況,放下電話又說:“你去吧,去見一下伊部長。至於送禮請客這些事情,我警告你千萬不要做,希望你不要步了貪官汙吏的後塵。”王步凡現在很忌諱別人把組織和他個人聯係起來,他不想再讓別人說他在培植個人小圈子。對於王含才和文靜的提拔他是不讚成的,可是喬織虹一意孤行,他也搞不清喬織虹是在幫他還是在害他。很可能他又要背上任人唯親的罵名了。
梅慧中快要告辭的時候,才拿出林濤繁給王步凡的信,王步凡拆開一看,先是問候,後邊是介紹他在京的學習生活情況。等王步凡看完信,梅慧中主動給王步凡的杯子裏添了點水,又把茶幾上煙灰缸裏的垃圾倒進紙簍裏。
王步凡知道梅慧中的心情,總想在他麵前表示一下殷勤。“慧中,你去吧,好好幹工作,幹出成績就是對黨和人民最好的報答,有時間要多向喬書記彙報工作。”說罷站起來與他握了握手,梅慧中很謹慎地退了出去。
梅慧中剛走,趙雲天帶著趙謙理和葉慕月來了,趙雲天是王步凡的父親王明道的學生,當年他幫過王步凡。王步凡一見趙雲天急忙上前握手,然後讓座,又很誠懇地去給趙雲天倒水。葉慕月見王步凡親自去倒水,急忙接了杯子。王步凡挨著趙雲天坐下說:“趙老師,我來天野這麼長時間了,一直忙於工作也沒有去看望您,很失禮啊。”然後望一眼趙謙理說:“謙理你也坐吧。”
趙雲天道:“你初來乍到工作忙,我來看你不也一樣嗎。”然後指著王步凡對謙理說:“謙理,這是你王叔,是我的師弟。”趙謙理和葉慕月都叫了叔叔。趙雲天又接著說:“謙理是我最小的兒子,慕月是他的未婚妻。他們從北京回來後說你有撤銷駐京辦事處的意向,愁著自己的工作沒有著落。前幾天我就想來找你,想你一定很忙沒有來。今天來找你,是想讓你幫幫忙,看能否在市裏給他們安排個工作,你也知道現在人事安排是最難辦的事情,隻有靠你了。”
王步凡沒想到趙謙理是趙雲天的兒子,當年自己在天南縣從一個副鄉長提升為孔廟鎮的鎮長,趙雲天是幫了忙的。那時趙雲天和張問天引著他去拜見時任天南縣委書記米達文的情景還曆曆在目。在北京搞書展時,趙謙理和葉慕月也給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因此趙謙理和葉慕月的工作他準備幫忙安排一下,這個事情他不用請示喬織虹,自己就能夠作主。他看趙謙理很能幹,就想把他留在市委辦公室裏當秘書,但不知他有什麼意向,就問:“謙理有什麼意向嗎?”
趙謙理應道:“叔,我很想在市委或市政府工作。尤揚是我的同學,你看人家沒幾年就是正科級了。現在的年輕人都想到能夠進步的地方去。如果困難大,到局委去也行,人生的起點總是很重要的。”
王步凡笑著說:“謙理,我有意讓你留在市委辦公室裏,試試看吧。”
王步凡的話故意留了餘地,說是擺譜也好,說是技巧也好,反正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王步凡說話已經不再那麼直露了,官場上的滾磨摔打使他學會了涵蓄。盡管話說得含蓄,趙謙理已經喜形於色了。
葉慕月不待王步凡問她,就很嫵媚地笑著說:“叔,我也想進個好單位,隻怕我的事情也要麻煩您。文書記和我哥是同學,他答應給我辦事的,不巧出車禍了。”
王步凡聽葉慕月說到文史遠,他就不想管她的事情了,又礙於趙雲天的麵子不好拒絕。於是對葉慕月說:“天野要開發旅遊城市,旅遊局很需要增添一些高素質懂外語的人才,我看你的英語水平不錯,就到旅遊局去吧,將來可能你還要和外國人打交道呢。”王步凡說不清自己哪根神經在作怪,他覺得像葉慕月這樣有才有貌的女人,最好不要留在市委機關裏,一旦留下來可能就會惹出是非,況且她與文史遠又有點關係。
聽了王步凡的話,趙謙理的臉色陰沉了一下,葉慕月的臉紅了。
趙謙理和葉慕月倆個人的表情變化王步凡看得一清二楚,心裏就有些納悶,但他沒有去仔細揣測其中的原因,年輕人大多是有一些**的。他又望了一眼趙雲天,他的表情顯得相當滿意。王步凡給墨海打了電話,墨海跑著來了,看見有客人在就說:“王書記,讓辦公室送些水果來吧?”
王步凡擺擺手道:“不用了。來,我介紹一下,這是新來的秘書趙謙理,這是秘書長墨海同誌。”等趙謙理與墨海握手的時候,墨海的官架子十足,趙謙理的表情既驚喜又激動。王步凡用居高臨下的口氣說:“老墨,你把小趙帶去安排一下,最近你再幫他把手續調過來,他原是駐京辦事處的人,小夥子不錯,是我相中的人才。”
墨海急忙應道:“好的,好的,辦公室呢,還正好缺一位秘書,尤揚提了辦公室副主任,又兼著王書記的秘書,就有些忙不過來,是否讓小趙同誌以後跟著王書記?”
對於墨海的話王步凡沒有正麵回應,他對墨海說:“尤揚的事不急,隨後看情況再說吧,老墨,你先去幫小趙安排一下,小趙這孩子確實不錯,我很喜歡他。”
“好的,好的。”墨海說罷帶著趙謙理出去了。領導誇誰不錯,就說明與這個人的關係微妙,墨海在市委混了這麼多年,是知道個中秘訣的。墨海和趙謙理出去後,王步凡又給旅遊局的張局長打了個電話,“張局長嗎,我王步凡呐,是這樣的,駐京辦事處於近期撤銷了,那裏的人員咱們得妥善安置一下,不然就對不起老書記了。”王步凡知道旅遊局的張局長是經李直手提拔起來的人,一直很感激李直,就故意這樣講。接著又說:“駐京辦事處的葉慕月同誌是個很能幹的姑娘,英語說得很好,咱們天野要建設旅遊城市,少不了這方麵的人才,我的意見是讓葉慕月同誌到旅遊局去工作,你給安排一下吧。啊?職務?職務的事情你看著辦吧,大材大用,小材小用。對,現在就過去。”掛了電話,王步凡對趙雲天說:“趙老師,您把慕月送過去吧,張局長就在他的辦公室裏等著。慕月,我看你挺能幹的,如果張局長給你安排什麼職務就應下來,年輕人不要怕壓擔子,有點壓力才能進步嘛!”
趙雲天很感激地說:“這個……這個,步凡,當初我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是個有作為的人,看來我還真沒有看走眼。改天我得請小弟的客呢。唉,讓我整天頭疼的難題,你彈指之間就給解決了。”
王步凡笑道:“兄長要請我的客?那可沒有必要。咱們的關係就不用客氣了,如果想聚聚,抽時間咱們到天道賓館去,我安排。你們去吧,小葉要好好幹,趙老師多保重身體。”
臨出門葉慕月聲音甜美地說:“叔,我們走啦。”一直走出門葉慕月還在望著王步凡笑。
王步凡揮揮手,“去吧,好好幹工作,有什麼困難來找我,將來過了門可要好好孝敬公婆。”葉慕月羞答答地點點頭。趙雲天一副感激的樣子,不知嘴裏嘟囔了些什麼。王步凡從葉慕月身上感覺出點魏酬情的味道,不過這種感覺隻是在腦海裏一閃就過去了。
趙雲天走後時間不長,尤揚來了。尤揚先給王步凡的杯裏續了點水,他的表情告訴王步凡他有話要說。王步凡示意他坐下,態度顯得很和藹。
尤揚坐下後王步凡問道:“小尤,有事嗎?”
尤揚搓著手說:“王書記,我與劉再娜談上了,是喬書記做的媒。”
王步凡有點吃驚,這麼大的事情尤揚竟然沒有對他說過,他越來覺得尤揚其人不可深交了,但他沒有表示出任何不悅情緒,笑著問:“還談得來吧?”
尤揚點點頭說:“昨天去省城見了劉再娜的父母,總體上還可以,劉書記對我的印象不錯,接觸接觸再說吧,官家千金是很不好相處的,況且人家又是居高臨下的副廳級幹部呢。”
“那也不盡然,我看再娜這個姑娘還是挺不錯的嘛,不那麼嬌氣,也不是那麼高傲。”王步凡聽尤揚的話音,這個事已經有幾分了,又說道:“小尤,咱們相處這段時間關係一直很好,我對你一直是很器重的。有個事情我又必須和你交換一下意見。你現在已經是市委辦公室副主任了,前一階段辦公室裏沒有合適的秘書,咱們也比較投緣,我一直舍不得讓你離開。但是作為領導,我要為你的前程著想,不能老讓你跟在領導屁股後邊打雜,你應該獨立了。”
尤揚聽王步凡這麼一說表現出一些傷感情緒,竟然掉淚了,“王書記,其實我願意永遠當您的秘書呢,跟著您使我學到了很多東西,我也十分敬佩您的為人和領導藝術。”
王步凡搖搖頭,他覺得尤揚的話有些奉承味道,也未必就是真心話,卻沒有計較。“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人總是要獨立的,總不能幹一輩子秘書吧?你是個很有前途的人,組織上會考慮你的進步問題。市委辦公室主任老方年齡大了,最近身體也不好,聽說老方現在已經因偏癱住了醫院,辦公室的事情你要多費點心,過一陣子老方如果好了,也許還能來上班,如果好不了,隻怕要給你身上壓擔子的。我想向喬書記建議讓你出任市委辦公室的代理主任。”尤揚心裏很高興,卻裝出很漠然的樣子,“王書記,說句真心話,我寧願娶個農家女,也不想攀這門政治婚姻。從此以後,我尤揚幹出再大的成績,別人也會說我是沾了老丈人的光,是依附權貴的寄生樹。”
王步凡一時弄不明白尤揚這話是出於真心,還是在故意賣關子,就附和著歎道:“人間自有公論,隻要你與劉再娜合得來就行,別的不要顧忌。誰人背後不說人,誰人不被別人說,隻要自己堂堂正正地做人,問心無愧就行。將來你能夠有個好的前程,也算咱們該有一段緣分,到我退休的時候,也不至於有病連個車都不能坐,我會打電話說小尤啊,你給我派個車吧,我老頭子要去看病。”
“哪能啊,王書記。”尤揚說著兩個人都笑了。尤揚又說:“劉再娜倒是可以,不像個嬌小姐,也很有思想,這可能得益於她早年在農村生活過。”尤揚說這話的時候已經流露出很滿意的情緒。
“這就對了嘛,你是娶媳婦,又不是娶老丈人,你就當劉再娜什麼背景也沒有不就行了。再說啦,這個事情可是求之不得的,你說是嗎?”
尤揚先是點點頭,接著又搖頭,卻沒有再說啥。他是個愛玩心眼的人,總在掩飾著自己的表情,如果換了直爽人,能與省委副書記的千金談戀愛,那是攀龍附鳳的好事,會表現出一些激動來,可他故意表現得極為冷漠,就讓王步凡認為他有些做作和不真誠。
王步凡看尤揚心事重重的樣子,知道他多半是在製造假象,就不想再深說這個話題,笑道:“去吧,向喬書記彙報彙報思想,她很關心你,也很關心劉再娜,以後要多向喬書記彙報工作。”
尤揚似乎從王步凡的話中品出些什麼味道,先紅了一陣子臉,然後才恢複了常態,說:“這個事情本來應該早點向您彙報的,我怕談不成就沒有說。”
王步凡笑道:“這是個人私事,用不著向我彙報。”其實王步凡心裏卻正在計較尤揚沒有彙報。
尤揚也看出王步凡不太高興,又坐了一會兒就起身與王步凡道別,很謹慎地離開王步凡的辦公室。
在往喬織虹辦公室裏去的時候,尤揚一直在琢磨王步凡最後的一句話,覺得沒有什麼譏諷的意味,才放心了。不過他現在把主要精力已經轉移到喬織虹身上,王步凡是什麼心理,他已經考慮得少了,更多的是去捉摸喬織虹的心理,討她的歡心,不時還表現出獻媚之態。
來到喬織虹的辦公室裏,見她正在看報紙,尤揚甜甜地叫了聲阿姨。他這是跟著劉再娜叫的,劉再娜一直向喬織虹叫阿姨,過去尤揚私下裏向王步凡稱哥,向喬織虹稱大姐,現在改口叫阿姨了。這麼一改口,似乎喬織虹與尤揚之間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喬織虹答應一聲點頭笑了笑,示意尤揚坐下,她要把一篇文章看完再與尤揚說話。尤揚十分小心地坐在沙發上,生怕發出什麼響聲。他看喬織虹的茶杯裏水不多,就起身給喬織虹的茶杯裏續了點水,又回到原處坐下。
六年前,尤揚大學畢業在即,係主任與當時的天野市長邊關是同學,邊關曾與係主任談過想要幾個秘書專業的高材生,係主任推薦了五個人,兩個留在市政府那邊,梅慧中、趙謙理、尤揚分配到市委這邊。梅慧中因為是梅秀外的堂弟,兩年後就提了天道賓館主持工作的副總經理,北京設立天野駐京辦事處時,李直做主一下子把梅慧中提了個正處級,當了駐京辦事處的主任。趙謙理因為沒有關係,派到北京辦事處當了個辦事員,最不稱意的就是尤揚。他當時跟著副書記鞠功當秘書,後來鞠功去了政協,也沒有把他帶過去。李直向來對鞠功的印象不好,又見平時尤揚過於聽鞠功的話,就對尤揚有些反感。此後的幾年間尤揚一直在辦公室裏當秘書,因為沒有跟著具體一位領導,成了舅舅不疼、外婆不愛的人,每次提拔幹部的時候都沒有他的份,年複一年,讓他心裏極不平衡,就背地裏發起牢騷來。據說尤揚曾經發過這樣的牢騷:領導都是政治騙子。也不知他到底說過這話沒有,有好事者竟把這話說給李直,李直就私下裏說尤揚是個應該限製使用的人。領導下了這樣的定語,雖然沒有說如何限製,好像就給尤揚判了死刑。以前提拔幹部的時候還有人提他的名,後來就再也沒有人敢提尤揚的名了。再後來邊關當了書記,說尤揚壞話的人仍然很多,這樣一來在邊關的腦海裏又形成了不好的印象,況且邊關從市政府過來的時候把秘書帶過來了,尤揚根本就接近不了邊關,仍然一直坐冷板凳。當時陪著他坐冷板凳的還有先他一年分到市委辦公室的劉暢。後來邊關調往省裏,把秘書和司機都帶走了。喬織虹就任天野市委書記後,因為她是個女同誌,配個男秘書有很多不便,於是劉暢的機會來了,一當上喬織虹的秘書沒多久就提了市委辦公室副主任,後來還到天西縣當了縣長。劉暢走後經王步凡提議,尤揚才升任辦公室的副主任。機遇,對於人的一生來說是至關重要的。人的一生要是有五次好機遇,也許你能夠進入中央,如果一次好機遇也遇不上,也許你連個科長也混不上,永遠是個一般幹部。
尤揚在仕途命運上的轉折是在當了王步凡的秘書之後,後來他升辦公室副主任也是沾了王步凡外甥女向陽的光,向陽在天南縣是個鄉黨委書記,調到市委給喬織虹當秘書時,喬織虹提議讓向陽接替劉暢當個辦公室副主任享受正科待遇,王步凡覺得尤揚是辦公室的老秘書,還兼了什麼秘書科的代理副科長,再不提拔有些說不過去,就建議尤揚和向陽一並提拔。現在王步凡雖然對尤揚有些不好的看法,覺得他身上沒有傲骨隻有媚氣,有些時候甚至可以用媚態可掬來形容他。但尤揚從內心裏還是感念王步凡知遇之恩的,他雖然有點像騷客那樣好發議論,像政客那樣好玩心計,但在私下裏總是說王步凡的好,從來沒有說過王步凡的壞話。他在心裏也時時警告自己,一輩子都不會做背叛王步凡的事情。尤揚當了王步凡的秘書,尤其是王步凡成為抓組織工作的副書記以後,很多人找尤揚辦事,尤揚到各委局去辦事都是一路順風,就漸漸地產生出一些優越感,個人私欲也慢慢膨脹起來,他開始關心政治,開始兩眼往上盯了。也就是從這個時候起喬織虹注意上了這個小夥子,認為他是個人才。當劉遠超托喬織虹在天野給女兒物色對象時,喬織虹立即想到了未婚的尤揚。
喬織虹把報紙看完後放下,望著尤揚問:“那個啥,聽劉書記說最近你和再娜處得不錯,進展很順利,還可以吧?”
“感謝阿姨的關心,還可以。”
“我看人從來不會看走眼,小尤不錯。小尤啊,那個啥,多少人在追再娜呢,你想啊,省委副書記家的女兒是個啥概念。”
“多謝阿姨的栽培,我會珍惜的。”尤揚此時已經陶醉在成功的期待之中,他甚至認為劉暢、趙謙理之流以後根本無法與他相提並論。
這時劉再娜推門進來,先叫聲阿姨,然後與尤揚點頭而笑,喬織虹沒有起座,示意劉再娜坐下說話。劉再娜不算漂亮,也不算很醜,也許是遺傳基因在起作用,她的氣質像她的父親劉遠超,給人一副女強人的印象。
劉再娜對他父親與喬織虹的事情早就知道,這個女人也是個政治人,知道卻裝著不知道,與喬織虹的關係還一直保持得相當親密。她父親每次來天野她都知道,也從來不在晚上找父親,她怕碰上那種讓她難堪的事情,讓父親和喬織虹都不好下台。劉再娜越是這樣,喬織虹就越發認為她乖巧聰明,並且認為她與劉遠超的事情至今天野還沒有一個人知道,包括劉再娜。
尤揚給劉再娜倒了杯水,劉再娜接住後道了謝。
喬織虹望著再娜笑道:“你們都不小了,那個啥,如果談得來也該結婚了,成家立業都是人生的大事呢,早成家也能了卻老人的心願。”
劉再娜的臉微微紅了一下說:“我們準備年底結婚,我父母也同意。到時候準備到省城去舉行婚禮。”
尤揚急忙接話說:“到時候阿姨就是我們的主婚人和證婚人,有你在場,我們的婚禮就會意義非常了。”
“我很樂意參加你們的婚禮,到時候好好操辦一下,證婚人應該讓王書記擔任。”喬織虹沒有說明到時候是她來操辦,還是讓劉遠超自己操辦。
尤揚急忙改口道:“對,應該讓王書記當證婚人。”
接下來三個人拉些家常,都是圍繞著尤揚和劉再娜以後的前程和幸福而談的。
29尤揚離開王步凡的辦公室後,王步凡忽然想起白杉芸。此前曾有傳言說白杉芸要調到省裏去,這個女人確實有點背景。王步凡在心裏雖然不是很喜歡她,但也不想得罪她。想起白杉芸,王步凡就拿起電話想問一下她往省城調動的事情是否屬實。忽然王步凡又覺得自己這種做法很無聊,盡管與白杉芸很熟悉,但是現在調動工作的事情也多半屬於高度機密和個人**,是不該問的,他就把已經拿起的電話又放下,再次暗笑自己的無聊。放下電話,他心裏還是有些不平靜,好人與壞人在現在的天野已經說不清道不明了,他也說不清白杉芸是個好人還是個壞人。但他深信這些隻是暫時現象,終歸有一天,天野的天空會晴朗起來,邪惡要敗在正義腳下。
……
文史遠被車撞的案子一直懸了幾個月也沒有告破,由於他的腿疾還沒有好,天野市又不能長時間沒有市長,終於在八月份省委組織部長井右序代表省委來天野宣布侯壽山出任天野市代理市長的決定。
天野市委決定於十月九日至十二日召開十一屆六次人代會,要把侯壽山市長前邊的“代理”二字去掉。這段時間王步凡天天泡在得道山工地上,本想抽出時間去各縣檢查一下基層落實“小康戰略”的情況,卻一直抽不開身。加上喬織虹交代他要爭時間,搶速度,他一直忙到九月底,各景點的開發工程才理清頭緒,又該過“十一”了。
“十一”黃金周期間,喬織虹又讓王步凡在家值班,其他領導都出去旅遊了,就連腿疾剛好的文史遠也帶著魏酬情去了桂林。
十月六日晚上,王步凡接到喬織虹打來的電話,說是雷佑胤等人的案子有了結果,省委副書記呼延雷指示要在十月七日宣判雷佑胤和暴平軍,因為順便還要宣判慘殺匡扶儀的暴雨風等人,讓他幫助顏紫雨同誌處理一下這件事。王步凡隱隱覺得呼延雷讓天野在召開人代會之前宣判雷佑胤等人,無非是要為侯壽山當選市長造造聲勢,其實這種做法有些笨拙,現在的人誰還怕這個,是嚇唬人大代表,還是嚇唬他和文史遠?不知道文史遠是否會去玩火,而他王步凡是絕對不會去拉選票競選市長的,他寧願不當官也不會違背組織原則遺人以柄。也許呼延雷是懼怕文景明從中作什麼手腳,重演雷佑胤的故伎,也許是侯壽山覺得自己底氣不足,才出此下策。
七日早晨王步凡到市委去,小車走在天中大道上,又見許多地方掛起了“祝賀人代會勝利召開”的標語,這一次各門店門口沒有擺放鮮花。王步凡剛到辦公室,墨海跟進來,搖著頭說:“這個長假呢,天天值班累死我了。侯壽山和白杉芸去了海南,文史遠和魏酬情呢去了桂林,顏紫雨書記回省城了。喬書記呢和賈正明也出去了,現在還不知在什麼地方呢,唉,這個,這個……”
王步凡覺得墨海的話有些不夠得體,不知道他是怎麼掌握這些汙七八糟的消息,作為秘書長,本不該在背地裏議論領導們的這些私事,可他也不想批評墨海,微微一笑,沒有接他的話茬。王步凡雖然嘴上不說,但他對幹部們爭先恐後出去旅遊觀光很有看法,一旦天野出點什麼突發**件怎麼辦?書記不在家,代理市長也不在家,他這個副書記能夠發揮多大的作用?
王步凡見墨海仍站著,就給他讓了座。並禮節性地問了一下人代會的情況。墨海又說開了,“這個事情呢,不用咱們操心,壽山同誌早準備好了,報告寫得很長,把各個方麵都寫進去了,就連開會的禮品都已經準備妥當,是山岩公司準備的,比上一次會議的禮品還貴重,價值兩千元呢,一個代表一份,據說是從廠家訂做的手機。侯壽山要當市長了,侯壽岩能不高興?這不,侯大老板一高興呢,就要發手機了。”
“這樣不太好吧?”
“我呢,也覺得這樣不太好,可是人家侯壽岩是私營企業家,人家自己掏錢讚助會議,我們如果反對,好像我們太那個了。”
王步凡不想多談與侯氏兄弟有關的事情,就推說自己到得道山工地上有事把墨海打發走了。
上午九時,天野法庭裏正在宣判雷佑胤、暴平軍和暴雨風等人的罪行,王步凡沒有參加宣判會,他事先給顏紫雨打了電話,要她從省城趕回天野,讓她參加宣判大會,自己去了得道山建設工地上搞調研。他做事很有心計,哪些場合該去,哪些場合不該去,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他掌握得很有分寸,一般是不會出現失誤的。
智奇紹作為公訴人,白無塵作為主審法官很威嚴地坐在宣判台上,身後是莊嚴的國徽,國徽在日光燈的照射下熠熠發光。
被告席上,雷佑胤、暴平軍、鄭清源、年光景、木成林、暴雨風、鄭清平和買得來這些人無一不是沒精打采地站著。
天野法庭內座無虛席,公訴人智奇紹正在對雷佑胤等人的罪行提起公訴,法庭外邊天中大道上人山人海,把交通都堵塞了。雷佑胤犯貪汙罪、奸汙婦女罪,法院對他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暴平軍犯貪汙罪、奸汙婦女罪,被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鄭清源犯行賄罪,且數額巨大本應重判的,因為認罪態度較好,且又主動交待問題,協助檢察機關查清雷佑胤和暴平軍犯罪事實的立功表現,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年光景在關押其間又被查出新罪行:他在天野收費站上班時,收款不給票,後來竟然倒賣作廢通行票,在收費站上班三個月,私吞國家財產五萬元,因此年光景被定的是貪汙罪、逼死人命罪和誣陷罪,數罪並罰,被判處有期徒刑二十年。
木成林在押期間,有群眾舉報他在老家當村支書的時候有嚴重的貪汙行為,經查,他把村裏的五百畝耕地賣給縣裏搞房地產開發,僅自己就貪汙公款五百萬元,致使村裏的農民無地可種,失去土地的農民隻好出外打工,有幾戶老弱病殘的人家竟然弄到討飯的地步。因為木成林貪汙公款數目巨大,又逼迫多名婦女與雷佑胤和暴平軍發生性關係,被定了貪汙罪和強奸婦女罪,數罪並罪被判了死緩。
宣判後雷佑胤等人均表示不服,要求提出上訴。
暴雨風因犯有故意殺人罪被判處死刑,鄭清平和買得來雖然屬於同案犯,但殺死匡扶儀是暴雨風一個人幹的,鄭清平和買得來的罪就相應要輕一些,買得來和鄭清平被判處有期徒刑十五年。二人表示不服判決,提出要上訴,並且說自始自終暴雨風都是主謀,而他們是受了暴雨風的脅迫,隻與他商量過那個事情,沒有直接參與。暴雨風在法庭上完全是一副慷慨赴死的樣子,並不作任何申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