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容讓他感覺,她已忘了那天招待所發生的事。“若”《ruo》“看”《kan》“小”《.com》“說”“網”
他堅持說:“我這兩句話短,讓我先說。”
她說:“我的話可是喜訊噢!”
他說:“我的正相反。”
小穗子一愣,說:“那你先說吧!”
大轎車的引警在十米外響動。領隊喊:“劉越,怎麼還不上車?”
他兩手握住小穗子的腕子。小穗子往後退:“哎、哎、你們球隊的人全看著呢……”
他說:“我愛你。”
小穗子不往後退了。他嘴唇明明是不會說這三個字的,是從許許多多三流浪漫詩、愛情手抄本裏硬搬來的。換了另一個人這樣硬搬,她會很倒胃口。她早就不是十五歲的戀人和情書著者了,她現在懂得,真實情感正是在那三個字以外。十五歲的她,有著多麼強大結實的胃口,時時咀嚼消化那麼油葷的字眼兒、詞彙。
她聽見大轎車的窗口有人拍手叫好,呼喊一些含混不清的拉拉隊語言。有條醜陋的歌喉唱起了:“……路邊的野花,你不要采!”
領隊口氣變了,變成了典獄長:“誰唱喝黃色歌?”
劉越扭頭跑去,一步蹬上轎車。從關上的車門玻璃上,他看到小穗子走一步踢一下草叢,他從沒見過她這樣毫無負擔。她目送轎車遠去,右手的食指頂著軍帽打轉。這是她對他的話的反應?他坐在一個尾部的座位上,暮夏的風肉呼呼地撲在臉上。
劉越要告訴小穗子的,是那三個確定戀人關係的俗字兒。他本想告訴她,揍邵冬駿的事遠沒了結,保衛科的人根據邵冬駿的形容,懷疑“一米九的暴徒”有可能是籃球隊或排球隊的。體工隊領導不願在比賽前影響球員情緒,把調查推遲到比賽後的第二天。
很簡單,隻需問一下集訓地招待所的警衛戰士,就知道誰在出事的那個清晨出過門。查下來,出事那天,籃球隊有四個人在清晨四點離開了招待所。兩人騎自行車,另外兩個合騎一輛摩托。
劉越索性不讓保衛科費事了。他正吃早餐,見兩個保衛幹事往領隊房間走,就把稀飯往泔水桶裏一倒,啃著饅頭跟了過去。
兩個保衛幹事和領隊一一握手,劉越在他們身後“啪”的一個立正,大聲喊:“報告!”領隊問他什麼事。
“人是我打的,”他回答,“沒其他人的事。”
保衛幹事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似的,相互看看。過了半秒鍾,領隊說:“劉越,為打架你挨的批評還少嗎?寫檢討手有沒有寫出趼子來?”
劉越一聽就明白,領隊是在護短,想把這事說成是“打架”。打架籃球隊誰不打?飯廳裏吃炸醬麵還打呢!
保衛科的人把劉越帶到了會議室。他們倆坐在一並排的兩個絲絨沙發上,劉越坐對麵。一大圈空著的沙發,全是紫紅絲絨麵子,獸爪式的腿。似乎是那些該來而沒來的審判者位置。
一個年長的保衛幹事請劉越把事情經過談一下。他是自帶三分笑的麵孔,劉越幹巴巴的敘述沒使他表情發生絲毫變化。
年輕的那個眼睛特亮,問劉越,能不能把偷襲的第一個動作再重複一遍。劉越心想,這貨陰險,想看看動作和邏輯對不對。他站起來,比畫說這是席棚,兩個棚之間是個狹窄的巷子,隻能過一個人。所以埋伏在巷子裏的人必須站成一列,第一個人必須拋出布口袋把被害者的臉套住。對不對?
兩個保衛幹事表示同意。
劉越指著自己鼻尖:這個人就是我。我一手套上去,腳就朝他腿彎那兒一踹,小子就臉朝地倒在地上了。
他忘形起來,成了說金錢板的。說然後他抄了大銅頭皮帶就照那腦殼上、背上猛抽。那才多少地方呀?不夠打的,把小子一提溜,翻過來,揍他臉。小子喊得跟娘們兒似的,不過口袋做的厚,用軍用毛毯做的,就讓他在裏麵慢慢喊。後來也喊不動了,毯子原來就是深色,這會兒有幾塊成黑的了。
保衛幹事問:“總共打了多長時間?”
“也就一分鍾吧?”劉越說,“就那麼一個人夠誰打的?都上來還不打死?所以我叫他們都別上,等我打累再說。”
現在到了“犯罪動機”了。對此劉越和三個同夥早商量好了。他們一口咬定“打錯人了”。
“那你們本來想打誰?”
“打一流氓,”劉越大聲說,氣呼呼的。
“那流氓叫什麼?”
“不知道,那一帶的流氓多,你們一定也知道,那天小子流氓了一個女孩,我看見了,不過當時他們人多,我沒打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