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5章 蘋果花麵具(17)(1 / 3)

伍德醒來時,就聽見一個煩躁的腳步聲不停地走來走去。

“行了,別走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茜茜魯尼的本事。就這幾個雜魚,還能讓她吃虧?”說話的是一個挺年輕的聲音,*一口帶著奇怪口音的法語。好在自從諾曼征服英格蘭以後,英語中多了許多法語詞彙,盡管對方說的是外語,伍德還是能聽懂其中的大半,不難以此推斷聽不懂的部分。

“可是……”回答的是一個低沉醇厚的男聲,說的是英語,標準的倫敦口音。話隻說了兩個字,就被更加煩躁的腳步聲代替。

“‘可是為什麼突然送信回來’?要是實在放不下心,就對這個嚴刑*供好了。”較年輕的聲音說得一派輕鬆,“他好像醒了。”

伍德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是在一個裝飾布置完全不是英國風格的房間裏。地上鋪著色彩鮮豔的駝毛毯,鏤空牆壁上撒著金粉,柱子上纏著半透明的薄紗。桌子高不過膝,上麵放著駝奶酒、果子露、無花果幹等等中東才有的飲料和零嘴,伍德都不認識,隻認識那個果盤裏麵紅彤彤的是蘋果,粉紅色的是桃子,——盡管按照他在森林裏住了二十多年的經驗,英國應該還沒有到能吃到蘋果和桃子的季節,而且蘋果和桃子不應該出現在同一個季節,——其他奇形怪狀的水果,諸如又長又彎像許多黃色的小船並列在一起的(香蕉),橘黃色又扁又彎像個圓形下麵長了個小尾巴的(芒果),還有一個上麵長著綠色的尖葉子、下麵黃色的部分像個長刺沒把的啤酒杯一樣的(菠蘿)等等,他就都不認識了。

桌子旁極低的矮榻上鋪滿金色、紅色的軟墊,一個看起來比伍德年長不了多少的青年男人半臥在上麵,身穿寬鬆的長袍,任由敞開的領口處露出潔白細膩的皮膚和結實有力的肌肉線條,悠閑地拿著細長的琥珀嘴珊瑚煙管抽水煙,完全不似白種人的長相和一雙卓爾不凡的紫水晶色眼睛讓伍德斷定那個提議對他嚴刑*供的帶奇怪口音的聲音是他的。

對方也注意到伍德醒了,慵懶地吐出嘴裏的煙,向他笑得十分熱情燦爛,伍德卻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因為遭到通緝,伍德大多數時間都躲在亞士頓森林中,對斯第爾頓家的旗艦船長們隻有耳聞,沒法把名字和人對上號,因此沒認出眼前的異國青年就是“拉斐爾號”的船長納賽爾。不過就算他再不識貨,也知道對方左手上那個四指寬、一指厚、還鑲了不少寶石的黃金鐲子重量不會輕,可他戴著這樣一個鐲子,抽煙的動作照樣瀟灑自如,肯定是個練家子,而且不會弱。

伍德坐起身,發現剛才一直走來走去的人也停下了腳步。因為矮榻低得幾乎是席地而坐,坐直後,伍德的視線正好看到那人的左手無名指上戴了一枚和菲澤塔一樣的戒指。他就是菲澤塔的戀人?伍德抬起頭,發現對方也正看著他。這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謝天謝地,這長相一看就是英國人,——身材十分高大,板著一張看不出喜怒哀樂的撲克臉,鋼藍色的眼睛裏沒有任何情緒,好像他隻是一座用血肉做成的雕像,裏麵根本沒有靈魂。

菲澤塔喜歡的居然是這麼個年紀可以做她父親的老男人?把自己比下去的居然是這麼一個像嚴肅的老祖父的小老頭?伍德的怒火頓時像從地獄中逃出的魔鬼一樣躥了上來:“你就是那個隻敢躲在女人背後的懦夫?自己躲在這裏錦衣玉食,卻讓你的女人去鋌而走險,你還是個男人嗎?擔心她有什麼不測?告訴你,她差點被奧利維爾男爵強暴,是老子救了她。她已經對老子以身相許,寧願以後跟著老子做朝不保夕的強盜婆,也不想再看到你這個懦夫……”

範的撲克臉紋絲不動,隻有拳頭漸漸握緊,但右手貫穿整個手掌的傷疤讓他連握拳這麼簡單的動作都做不到。

伍德也發現了範手上的蹊蹺:“想打架?好啊,老子奉陪。用劍還是鐵頭木棍?你該不會什麼武器都不會用,還要像個娘們一樣靠別人保護吧?”伍德一邊說,一邊瞥向納賽爾,言下之意就是這是他和範的私事,讓他別插手。有勇無謀的人做不了強盜頭子,綠林好漢的首領或許單純,或許比起智慧更依賴武力來保持首領的地位,但是不蠢。“阿倫阿代爾”的武藝比一般人好不了多少,現在又下落不明,隻能靠伍德去救他。既然範是菲澤塔的戀人,想來在羅思麗莊園的身份一定非同尋常。伍德看出來了,範手上的傷已經徹底毀了他的劍客生涯,隻要他中了激將,伍德或許可以捉到他做人質,就能救回“阿倫阿代爾”,安全地離開羅思麗莊園。

納賽爾想了想,慢悠悠地坐直身子,頗為不滿地扔下手中的煙管,似笑非笑地看著範:“我說大哥,瞧你這側室做得多囂張,弄得新來的弟弟都不知道誰是正夫,誰是側夫了。”

什麼意思?範和伍德同時向他投以莫名奇妙的目光。

納賽爾抬頭指了指範:“你以為他是茜茜魯尼的丈夫?他不過是最早過門的側室,我才是正室。你被我們的妻子臨幸過了,找上門來討名分,應該問我同不同意讓我們的妻子收你做新側室,而不是問他。”

什麼叫“‘我們’的妻子”?伍德傻了:“你們……兩個……”

一門之隔,格裏菲斯夫婦原本正抱著哭鬧不止的克裏斯蒂安束手無策,來找範幫忙。聽到納賽爾的話,克裏斯蒂娜突然計上心頭,拿掉格裏菲斯手上的婚戒,把克裏斯蒂安塞進他懷裏,然後推進屋子。

伍德話音未落,突然看見一個人影跌進來,人影懷裏還不斷發出嬰兒的哭聲。

範一把接住跌過來的人,扶他站好,自然而然地接過他懷裏的嬰兒哄。沒過多久,嬰兒的哭聲就漸漸安靜了下來,成了“咯咯咯”的笑聲。

“還是大哥有辦法。”格裏菲斯和納賽爾交換了一個眼色,才做出剛注意到伍德的模樣,“這位是……”

“新來的弟弟。”納賽爾知道要有好戲看了。

“新來的?”格裏菲斯湊近伍德,“妻主果然還是最喜歡大哥,新找的都是和大哥差不多的身材。這長相麼……或許把胡子刮幹淨了,看起來也不會差。”

“妻主”?他怎麼想出這麼肉麻的詞的?範覺得一陣惡寒,盡管撲克臉一如既往。

“妻主”?這個詞太有創意了!納賽爾在心裏為格裏菲斯鼓掌。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人?伍德則是盯著格裏菲斯看得傻了。先前看到羅賓,伍德還以為自己看到了世界上最俊美的男人,現在看到格裏菲斯,才知道自己的判斷下得太早太武斷了。眼前的這個新來的男人就像一座雪雕,純潔無暇仿佛根本不屬於這個肮髒的世界,沒有男性通常給人的粗獷感覺,卻一點也不顯得女性化。尤其難得的是他仿佛不屬於塵世的俊美容貌卻不會給人拒人千裏的生疏感,反而像太陽一樣,溫暖親切,卻讓人無法直視,可望不可及的神聖感讓人恨不得對他頂禮膜拜,親吻他腳下的塵土。很難想像這麼一個神祇一樣的人也會為人夫、為人父,可是他剛才交到範手上的孩子簡直就是嬰兒版的他自己,而且看孩子的年紀……菲澤塔有個這麼大的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門外,麗貝卡看到克裏斯蒂娜湊在門縫處看,還在不斷偷笑,也湊過去看了看:“你還真舍得。”

“賣了撲克臉老兄一個大人情,以後生多少孩子都有人帶了,為什麼舍不得?”

“格裏菲斯假裝其他女人的丈夫,你倒不吃味?”麗貝卡分明記得克裏斯蒂娜的占有欲很強,不禁為菲澤塔的安全擔心,盡管眼前的鬧劇完全是這幾個男人在胡鬧,和菲澤塔沒有任何關係。

“當然舍不得。”克裏斯蒂娜像翻書一樣換上一副我見尤憐的憋屈模樣:“‘雖然是為了給克裏斯蒂安找個保姆,看到你自稱是其他女人的丈夫,我還是覺得很傷心。你隻可以是我一個人的,我不要和其他女人分享你……’”眼看著就要落下淚來,克裏斯蒂娜又毫無征兆地換上壞笑,晃著脖子上製作精美的小玻璃瓶,“然後……小寶貝,我們該怎麼折騰你爸爸呢?”

原來還是為了找個借口折騰丈夫。麗貝卡不無同情地看了看還對即將來臨的危險渾然不知的格裏菲斯和對什麼都不知道的克裏斯蒂安。可憐的小寶寶,父母對毒藥的關愛都超過對他。

“麗貝卡,走,再找幾個人去,人越多越好玩。”不給麗貝卡繼續看的時間,克裏斯蒂娜就把她拖走,“真可惜,羅賓還有正事要辦,不然還能加上他。”

房間裏,納賽爾也湊到伍德麵前:“或許把胡子剃掉以後真的不難看。”不等他反抗,就一手捏住他的下巴,用“沙沙”細心地幫他剃胡子。

城鎮到處都張貼有伍德的通緝令,伍德是為了掩蓋容貌,才特意蓄須。不過他不敢抗議,生怕納賽爾手裏的刀偏一偏,被剃掉的就不是胡子了。

“應該不會難看吧,我相信妻主的眼光,她看不上的男人不會往床上帶的。”格裏菲斯也湊過來,“還記得吧?上次那個想強暴妻主的醜八怪可是被妻主一片一片地閹了。手指頭長的一個小東西,居然片了五百多刀,切下來的都薄得透明。醫生還說用來做標本不錯,我上次去醫務室,還看到那家夥片下來的東西到現在還被醫生泡在防腐藥水裏麵。”

一片一片地閹了?還每一片都薄到透明?這家夥一副天使般的好皮相下麵到底有個多變態的靈魂?居然能若無其事地編出這麼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別說是範,就連納賽爾都有些受不了了,沒有接話。伍德則是恨不得立刻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