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吧,你叫安七是不是?”
安七點點頭,接下大包裹,繼續盯著老板看,老板坐下來,呷了一口茶,緩緩地說:“這是別子默上個星期開始給我保管的,是小魚這麼多年來給他寫的信,今天早上他和小魚來了,他偷偷告訴我,待會兒有個叫安七的人來的話,就交給他。”
安七看著懷中沉甸甸的包裹,很驚訝,“別子默為什麼要把這個交給我?”
“這個我也不清楚,你剛才說前天才和他認識嗎?”
“算是吧!其實我很早就知道他了,隻是最近才和他認識。”
“這麼看來,他很信任你,不然也不會把小魚給他寫的信轉給你,小魚可是他一輩子的好朋友啊!”老板很有感觸,“都是不幸的孩子!”
這話更讓安七一頭霧水,‘小魚也不幸嗎?’老板似乎聽到他的心裏話,皺著眉頭看著他,“看來你還不是很清楚他們的事情。”
“也可以這麼說吧!”安七本以為和藍晴姐妹挺熟的,但接觸得越多就發現理解她們越少,“請問,你和他們是什麼關係呢?”
老板哈哈大笑起來,“我們的關係說起來可長了,你們叫我老板,他們叫我興叔,也叫我師父。十幾年前,他們還五六歲的時候吧,我們在雲灘認識了。那時候的雲灘才剛開始發展,遊客不多,但是附近的居民很喜歡到這裏走走。
他們??別子默、小魚和小佩幾乎天天來這邊玩耍,由於他們三個很可愛,又很愛玩,大家都認識他們,也很喜歡他們,我也常常坐在店門口看他們跑來跑去的,偶爾還陪他們玩一會兒。漸漸熟了以後,有一次是藍晴姐妹倆的生日,我就送了他們一個大風箏,他們仨當時開心的呀~”
老板頓了頓,嘴角露出微笑,好像當年的畫麵重現眼前一樣,安七沒有打斷他,安靜地聽著,
“他們拿了風箏就到前麵去放,可是他們都不會,拉著風箏跑了好久也不見它飛起來,我就開始教他們怎麼樣放風箏。他們很聰明,很快就學會了。可是後來我發現別子默身體不好,跑起步來很喘。了解了情況後,我很心疼那孩子,便教他一些技巧,讓小魚或小佩當個助手就可以輕鬆把風箏在原地拉起來,不一會兒,他們又學會了,別子默當時笑的樣子我現在還記得……”
“唉!”老板歎了一口氣,“別子默現在……說到他現在的情況又不得不提起他們那天的事,那是學會放風箏沒多久後,三個孩子決定自己動手製作一個風箏。那天就是十六年前的今天,他們早早地就在我的店裏開始了風箏製作,我這個所謂的師父就在一旁給他們指導。
他們真的非常認真,雖然還是幾歲的孩子,卻小心翼翼地做好每一個步驟,到下午才完成了大風箏的製作,我們都開心地為風箏的製作成功慶祝了一番。當時點子最多的小魚提議把風箏命名為‘夢風箏’,再把他們三個的願望寫到風箏上去,把它們放飛,預示著他們的夢想高飛。提議被一致通過了,他們也激動地把自己的願望寫了上去……”
“原來那風箏是這麼來的!”安七終於知道風箏的由來了,忍不住感歎,老板停下來看著他,“你知道那個風箏?”
“我想我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安七把撿到風箏的經過和老板說了,老板很驚訝,表情和之前別子默聽到他這麼說的一樣。
“原來風箏在你那裏,你知道它意味著什麼嗎?”
“我想,是他們的夢想吧?”
老板站起來,開始在店裏轉悠,
“剛開始的時候是,但自從別子默出事後,那風箏成了小魚心中的結,她總覺得要不是穆烈把風箏弄飛了,他們的夢想就不會破滅,別子默也不會病情加重,要到休養院去住。為了紀念‘夢風箏’,小魚還提出每年的今天都是‘夢風箏’紀念日,都要帶別子默和小佩來雲灘和我一起放風箏,今年也還是那樣,你就能猜到那隻風箏還一直在她心中,還對那件事耿耿於懷。”
“怪不得小魚和藍佩見到穆烈的時候是那種反應,我原以為在小魚心目中,那風箏隻是個小小的遺憾而已。”他又想起藍晴喝酒的那一次。
“唉,原本還盼望她能放下心結,可是小佩的事和別子默現在的情況……”老板忽然走過來,不解地問他,“你是說‘她們’又遇見穆烈了?什麼時候的事?”
“大概……一個星期以前吧!”
“怎麼可能,小佩都離開兩個多月了……”兩人對視了十幾秒,似乎不能理解對方說的話。
“你說的‘離開’是指?”
“你說你看到小佩?在哪裏,什麼時候?”
“家裏,育幼院裏,還有前天陪她去看別子默了……”安七感覺到答案正在向他一步步逼近,他緊張地等著老板的下文,他終於明白別子默叫他來這裏的目的了,原來要揭曉答案的不是他,而是他們的師父??興叔。
“我知道了,是小魚。”沒有更多的解釋,老板下了結論,搖搖頭,“這孩子……”
‘是小魚。’安七的腦海不斷重複這句話,老板沒有帶色彩地說出的這句話在他看來是那麼的難以置信,仿佛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了,‘小魚和藍佩都是小魚,那麼藍佩呢?為什麼小魚要扮演藍佩?什麼時候開始的事?這是事實嗎?不荒謬嗎?……’
他不相信地看著老板,老板隻是輕輕搖頭,“別問我,我也不了解,不過我了解小魚,也了解別子默,他們自然有他們的理由,也許……”他把目光放到安七手中的包裹上,“這些信可以給你解釋。”
\t\t\t\t\t
安七抱了包裹離開興叔的風箏店,回家的路上一直說服自己這是事實,可潛意識裏又一直拒絕接受這個事實,因為他怎麼也想不通藍晴要扮演藍佩的理由,他也接受不了藍佩就是藍晴,真正的藍佩已經不在了這個事實。他和藍晴姐妹都是朋友,又是鄰居、同事,分明和他交往的是兩個人,怎麼能忽然說是同一個人呢?
如果兩個人是同一個人扮演的,那麼當事情回到正常狀態時,另一個人憑空消失了,在他心中的那份情誼也會跟著缺失,留給他的隻有一種落寞的感覺,就像看連續劇那樣,在劇中笑過、哭過,好不容易看到大結局了,故事卻也完了,心中那份感情卻還溫熱得摸得著,甩不掉。
連續劇還能有續集,雖然味道會有點變樣,但他知道現在的藍佩不是真的,而且真的藍佩也不可能回來,他還能怎樣處理內心那份缺失了的感情呢?他不再做無謂的思想掙紮,而是按照別子默和興叔的指示,從信裏找答案。
別子默把藍晴給他寫的信按時間順序整齊地排列了,而且保存得完好無損,安七從那些幹淨如新的信封上看出別子默對這些信的愛惜,因而也小心翼翼地翻查信件。這些信從別子默進到休養院開始到最近藍晴給他寫的將近兩百封,幾乎每個月一封;
信的內容也從簡短到豐富,從像便利貼到像寫作文,到像散文詩再到新聞稿,最後像獨白。安七帶著不解去接觸藍晴一路走過來的想法,發現她對別子默幾乎沒有保留,大事小事都愛跟他說,而且一直是用積極的情緒來敘說。
她信中唯一的反麵人物隻有穆烈,每次都因為藍晴和風箏結緣或別子默病情不穩而提及‘夢風箏’事件,對穆烈的厭惡從來不曾消減。而近期的信件能明顯地看出她的情緒波動,取代愉悅的是藍佩去世後帶給她的陰鬱,信中也交代了她扮演藍佩的理由和她對別子默對她的決定的反對的堅決態度。當然,別子默最後的同意給她的喜悅、到育幼院幫藍佩完成心願的激動、背負欺騙罪名的壓力,還有安七的出現以及藍晴對他的友好之情都在信中一一提及。
安七花了一個通宵才把藍晴的信讀完,拿著那不知道被別子默翻讀過多少遍的信紙,安七有種釋然的平靜,也有種按捺不住的激動。他終於得到了答案,明白藍晴的初衷,了解她內心的痛苦,也意外地收獲了她的內心想法,感覺和她的心拉近了距離,更想站在她身邊支持她、鼓勵她,更重要的是保護她、讓她不要為了身份的事情而害怕被發現或揭穿,但他有兩點還不明白的:別子默為什麼要告訴他藍晴的事;他要怎麼做。
二話不說,安七便趕過去休養院。時間還很早,別子默卻也醒了,靠著牆坐在床上發呆。安七進來的時候,他還以為是藍晴,後來看到安七疲憊的雙眼,也大概猜到了些什麼。
“早啊!坐吧!”他招呼安七,安七有點僵硬地點點頭,在他對麵的木椅上坐下了,不知道說些什麼開場白好。還是別子默笑了笑,對他說:“和我想的一樣,你一定都明白了,卻也好像不明白,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