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一定的時候,夏冰就會用小電爐給常克生煮上一碗麵條,她把麵條端到常克生的跟前,常克生挑著麵條,眼睛還不離開書。
“你就不怕喂到鼻子裏?”夏冰道。
常克生扭過臉,對著夏冰笑笑,麵條吃得很香。
“你要真的考上了,你還回來嗎?”夏冰問。
“說不清。”
“你不想回來?”
“誰說得清呢?”
“你,你怎麼就不會說點兒讓人聽著順耳的話?”夏冰急了。
常克生這才醒悟過來,忙說道:“當然會回來,有你在這兒嘛。”
夏冰滿意地笑了。常克生拉住她的手,夏冰不動,常克生就使勁拉,把夏冰拉得站了起來,忽然拉得倒了,一下倒在了常克生的懷裏。
王萍平是在冬天的時候,給江永江寫的信。她在信裏對江永江說,她已經不想調動了,也不想和他談戀愛了,她還說她會把欠他的錢以及他給的東西折合成錢還給他的。那封信她寫得斬釘截鐵,完全無情無義。她就是要讓江永江對她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就是要讓江永江不會到醫院來找她,當然她說,你如果要是到醫院裏來鬧事,我就會把過去我們的事全都抖出來。其實,她隻是嚇唬嚇唬他,她想如果他真的來了,她也不敢把過去的事說出來的。因為那些事,記載著她全部的恥辱。
後來江永江果真沒有敢來,他隻是到她父母的家裏去把她的父母臭罵了一頓,臨走時還把那台黑白電視機搬走了。她父母讓她姐姐寫信告訴她,最近一段時間,千萬不要回家,要是見到了江永江就不得了了。
王萍平雖然解決了這件事,可是她心裏埋藏的所有秘密和痛苦卻無法向任何一個人說。她的確在存錢,她把自己的花費縮減到最低最低,真恨不得突然有一天天上能掉下一疊錢來。但是,就是那樣她也不會要別人的,欠別人,不論是看見還是看不見的,都是她最恐懼的一件事。
於是,科裏和宿舍裏的人,有時在說起王萍平的時候,都說她最大的缺點就是太鐵公雞。當然,這都是背著她說的,沒有人當著她的麵說。有一次科裏好不容易發了兩塊枕巾,好像是什麼慰問品,她就悄悄地拿到醫院的軍人服務社,讓賈師傅幫她賣了。不知道為什麼賈師傅對她特別好,賈師傅一般不告訴別人這事,但是,後來還是傳出來了。好多人都知道,都是在背後說她,所以她也不知道別人說她。她還是要到服務社去。
夏冰就和戴天嬌說過,王萍平自己從來不買什麼零食,可是你吃的時候給她,她還是要吃的。戴天嬌笑了笑,她沒有太多的感覺,因為每次軍區來人,家裏給戴天嬌帶的東西總是很多,特別是崔茜茜一買就是一紙箱,什麼桃酥、話梅、鮮花餅、菠蘿幹等等。每次戴天嬌都是放在宿舍的一角,叫夏冰和王萍平各取所需,總是還沒吃完,又來了新的,於是,吃戴天嬌的東西就像是吃公家的似的。
王萍平因為有了很明確的目標,也就一步一步地向著自己的目標走去。她覺得做一個獨立的人比什麼都重要,有時自己也會想一想傷心的事,但是想歸想,還是要活下去,況且,與她的兩個姐姐相比,她依然是讓她們羨慕的。
進入春天以後,從軍區來了一個到醫院檢查工作的工作組。有一天總醫院的護士長給一五八全院的護士講了一課,關於目前世界上發達國家的護理事業介紹,她說與發達國家相比,我們國家的護理事業還是起步階段。她還說,這對你們也是一個機遇,因為我們國家已經準備開辦護理大學或在大學裏開辦護理係,而你們在座的正是這些學校或專業招收的對象。以後會在你們中間出現護理學士、護理碩士和護理博士。這個消息實在是太鼓舞人了,當時,台下就嗡嗡地響成一片,直到沙老太說“大家安靜,安靜”這才停了下來。那個護士長也感到非常興奮,她滿麵發著紅光,說:“中國未來的護理事業是屬於你們的,我軍未來的護理事業是屬於你們的。”雷鳴般的掌聲在醫院飛機大樓的四樓圖書館裏響起。
一進宿舍門,夏冰就興奮不已,“還是人家總醫院的有水平,誰像我們這,那個沙老太說話婆婆媽媽的。”說完才反應過來,看著戴天嬌,一副做錯事的樣子。
戴天嬌笑笑,說:“你不能在背後說我婆婆的壞話。”說完又說,“的確太鼓舞人了,最起碼現在在這一行裏有奔頭了。”
王萍平說:“要真是那樣就好了,考嘛。”
戴天嬌說:“其實,在《國外醫學》裏就有過介紹。在一些發達國家,護理工作還有護理病曆,等於說,護士有專門的護理對象。也像醫生那樣每天寫病曆。”
在她們三人當中,戴天嬌的外文是最好的,她已經在《國外醫學》雜誌上發表了好幾篇譯文了。
“哦,社會發展真是太快了,”夏冰說,“不過,我已經想好了,不去當什麼護理碩士、博士的,我就當好現在的護士。我不相信發展得再快,難道就不要護士了嗎?我還是當我的小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