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陳家二少爺還理智著,他雖然一心擔憂父親身體,但也抽空讓下人安排安歌父女先行住下,還特意支了兩個下人伺候著。
這讓富察德明心中稍感安穩,時不時地也前去探望陳老爺的狀況。
忙碌了幾天,陳鴻博的病情總算是穩定了下來,大夫說隻要多加調養,別再動怒就無大礙。陳夫人守在床邊好生照顧,還叮囑兒子對安歌父女多多照看。
這幾天,對安歌來說,應該是人生中少有刺激了,或者說是人生中注定的轉折。很多年後,安歌回想起來,若是當初沒有來金陵,或許她還會是那個活在深閨中的大家閨秀,或許下嫁一戶普通人家,庸庸碌碌地過完一生。
其實,說來也是巧了,安歌出生前,正好趕上了滿清動蕩,富察氏一家雖為貴族,但終究免不了八國聯軍的侵略,富察德明不得已,帶著懷孕的妻子和家眷,連夜逃往江西景德鎮避難。
在那裏,正好遇見了同樣避難的陳鴻博一家,兩家人相互扶持,甚似親人。於是在安歌出生那日,便與陳家長子炎夏定下了娃娃親。
而安歌十二歲那年,又趕上清朝滅亡,新中國成立。富察家心傷萬分,說是老祖宗沒了,他們不孝哇!於是思念故土也好,要盡一份孝心也罷,他們匆匆遷回北平,折騰了一陣子,卻最終什麼也沒做成,倒是陰差陽錯成為了商人,做些瓷器生意。
這幾年,與陳家往來的書信密切,兩家甚至商榷了聘禮,準備明年春天迎娶安歌過門!誰知陳炎夏竟然自作主張,一紙退婚書寄來,便投身革命去了!
這讓富察氏顏麵盡失不說,也讓安歌這個從小在封建禮教中長大的姑娘名節受辱。
安歌不知道前麵的路該如何走,更不知陳炎夏是否還會回來。她隻知道,那是自己的未婚夫,不親口聽他說出那句話,富察氏的顏麵過不去。
一聲歎氣,推開陽台上的門,任憑雪花飄進屋內。安歌閉眼仰著臉,任那點點冰涼落在身上。
長長的睫毛根根可數,柔軟的曲線讓人心生憐愛,尤其這一身青翠的高領旗裝,還帶著清末的風俗,長裙落地,沒有旗袍兩側的高開叉,隻有那風輕雲淡的輕柔,風吹來時,揚起黑色的發絲,和衣領間的絲帕,悠揚婉轉,如世間少有的一曲歌。
“看見你笑了,真好呢,安歌小姐。”一聲問候從左側傳來。
微微偏頭,正見陳炎冬站在陽台上,朝著她頷首微笑,溫和有禮。反倒是她有些緊張地後退了半步。
陳炎冬道:“安歌小姐,我哥他並非故意退婚。隻是他深受西方文化影響,心懷天下,不忍國家如此,便時常參加一些革命活動,這次的離開……相信是有苦衷的。我哥一定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