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糙胡子”衣袋的一角有個錫紙包,姑母將包撞破,我們看到裏麵是焦黃色的粒子(鴉片),氣味很難聞。“糙胡子”把我取出(這時我身上已染有焦黃的痕跡),遞給一個戴鴨帽的“毛喉嚨”,一邊說:“今天生意不好,幫幫忙吧!”“毛喉嚨”聞聞我,責問了“糙胡子”一番,終於把我塞進褲袋,袋裏已有一個兄弟住著。

忽聞外麵有鑼鼓聲,大家正想出去看,但見一隻手偷偷伸進褲袋來,執住我們兄弟兩個,徐徐地扯出去。

刹那間我看見一個戲台,台下許多人站著看戲。其中一個“癩痢頭”把我們從“毛喉嚨”褲袋中取出後,立刻塞進自己的褲腰。

“癩痢頭”的褲管紮緊,因此,我們沒有落在地上,卻正好擱在他的褲襠裏,這是我們的奇恥大辱!褲襠動蕩了一會兒,停止了。“癩痢頭”把我們取出來,這時我看見他脫下半條褲子,蹲在茅廁上。

“癩痢頭”把我們從褲管中取出,把我的兄弟藏在他的衣袋裏,把我壓在毛廁外溺甕邊的一塊磚頭底下。這裏又潮、又暗、又臭!我氣得睡著了。

我醒來時,隻見那“癩痢頭”拿了我向一個“方頭胡子”還債。“方頭胡子”一麵打“癩痢頭”,一麵伸手來奪我。

我被奪破,腰斬為兩段。我的上半身和下半身終於歸到“方頭胡子”手裏。

“方頭胡子”用右手的小指甲從自己牙上刮下些牙糞來作為漿糊,把我一半向上,一半向下,粘在一起。我腰纏腥臭的牙糞,扭著身體躺著,難受極了。

“方頭胡子”把我粘好後,拿去向“小眼睛”買了一包蹩腳香煙。那時我已經又舊又髒,麵目全非,好容易才被“小眼睛”收受,使我悲傷之極。

“小眼睛”把我帶回家,坐在板桌邊喝完酒,把我從籃裏取出來,看了一會兒,便破口大罵。他把一生貧窮的怨氣都發泄在我身上,燒我的雙臂和雙腳。

“小眼睛”一邊罵,一邊用腳踏我,我痛得昏了過去。

我醒來時,看見一個老婆婆用一條白紙,自頭至踵貼在我身上,對老頭子說:“‘小眼睛’阿二用這張破鈔票來買酒,這張鈔票上已經補過一根橫條,我再補一根直條上去,弄得紙頭多,鈔票少了。”

阿芳來老婆婆的酒店裏買酒,老婆婆把我找給他,他拿了我走進一家人家,我一看,原來我又回到了洋裝先生的家裏。慧貞和文彬見了我,都說:“這張也算鈔票!”

張先生突然問文彬:“前回我給你的一張嶄新的鈔票呢?”文彬說,早已搞丟了。我大聲叫:“我就是你的新鈔票呀!”但他們沒有聽見。張先生看著我說:“不知它經過了多少人的手?”說

著,用圖釘把我釘在牆壁上他的圖案原稿旁邊。我的殘軀總算得了休養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