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震(11)(3 / 3)

我默無聲息將指間的刀片丟進便池踩水衝去,付鬱醒悟般在我身後奇妙哭出聲來。“叫醫生!叫醫生!”他哭喊道,也在地麵上的鮮血和尿液中翻滾著試圖捂住他手腕上的傷口。

我無聲開門出去,一直頭也不抬的光頭此刻目不轉睛看著我,我客氣點頭,無聲推開大門離去,光頭顯而易見舒了口氣,拿起桌上的電話。

我在街道盡頭用手提電話撥去綠,綠幾乎立刻便接聽了我的去電。

“上次那台桑塔納還能找得到?”我平靜問。

“你在哪裏?”綠不動聲色反問。

二十分鍾後,那台看上去更加破舊的桑塔納和他的年輕司機出現在我麵前,我默默無聲打開車門,司機座上的年輕人回頭仔細凝視我。我想了片刻,將寫在印有潛水艇標誌咖啡館紙巾上的地址遞給了他,年輕司機接過看了,長時間沉默不語。

“真想去這個地方?”他用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語氣問我。我無聲點了點頭,年輕人咬住嘴唇足足想過三十秒,末了重重點了點頭。“好吧。”他簡潔說。然後掛上前進檔。

高速公路上飛馳過一個小時後,小鬆撥通了我的電話。

“沒什麼大不了的。”他語氣平淡說:“右手動脈上的傷口醫院處理起來倒沒有什麼難度,但是,”他小心的拿捏語氣說:“你在他大腦裏劃過的那一刀,可能會毀了他的後半個人生。”

“急症室裏他一直大哭。誰也勸不住,甚至傷口早已處理完畢,他還是躺在那裏大哭。”小鬆點頭道:“看來我們都要改變對這個世界的觀感,我們與這個世界,彼此誤會的地方也許實在太多。”

“午安。”他最後說。

桑塔納在年輕司機手裏如同黑色奔馬一般在道路上狂奔,太陽從車頂上以高弧度劃過後,在夕陽的迷離中車轟隆隆在土路上又奔馳過很長時間,路邊不停的掠過各式青色與黃綠色,偶有重重的落葉和重重的身影劃過車前。塵土飛揚間車在土路的盡頭停下,青年司機關掉發動機後,沉默許久才回過頭來。

“隻能到這裏了。”他說:“這就是你要來的地方。”

我無聲推開車門走下車去,淡黃色的麥浪瞬間便淹沒了我,遠遠的夕陽莫名淺淺的綠紅夾雜,我在田中深一腳淺一腳的麵向夕陽而行,風一樣的光線瞬間掠過我忽忽而去,周圍所有的聲音全被我身邊看不見的龍卷風無聲吸至高空,隻有我口袋中的手提電話嗡嗡作響,我下意識取出接聽。“在哪裏?”綠問。我環顧四周,除了起伏麥浪,便隻有不遠處忽然便從田間浮起的黃色蝴蝶,大群的,海浪般翻飛的黃色蝴蝶。“想看見你。”綠不露聲色說:“想和你在一起。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我再度看去周圍的世界,遠方的夕陽直射而來,刺得我的雙目微微發痛。

“早點回來。”綠柔聲叮囑說:“我們的世界,壞人壞不可怕,可怕的是,好人也壞。”

我在湧動的麥浪中看去遠方,不遠處的大群嫩黃蝴蝶忽然受驚一般唰然飄起,如同海嘯一般以淹沒的姿態刹那間向我湧來,我瞬間便如同靜立雲端,遠方依稀便是盡頭的雪山和紫色閃電。大片潮水般起伏的麥田中,我忽然想起,是的,腳下這片厚重的土地,曾經河流美麗,曾經孩子清澈,許多年前,在這裏曾經奔跑過名叫英子的美麗女孩——那是我的外婆!

空無一人的麥海中,天空絲縷垂下線狀的光芒,我聽見麥田裏的風聲,我聽見蝴蝶振翅的風聲,我聽見,世界盡頭的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