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適新論》一書初版於1996年,印數不很多,很快就見不到了。常有海內外的朋友索要此書,竟無法滿足他們的要求。所以,此書能有再版的機會,我很高興。這要感謝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的朋友們,還要特別感謝擔任此書再版工作的責任編輯王琬瑩,她的工作做得十分認真、仔細,校出好幾處原版書中不曾校出的錯誤。我想讀者們也會感謝出版社和這位編輯朋友。
如果從1975年,係統查閱胡適先生留存在東廠胡同一號的檔案文獻算起,我的胡適研究工作到現在,已有三十四年之久了。我研究胡適的第一篇論文,是發表在1979年第5期的《曆史研究》雜誌上,到現在則是整整三十年。我研究胡適的第一本書,是1985年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到現在也有二十四年了。回想這段曆史,真是感慨係之。記得,1979年我跟某出版社約定,要重新出版《胡適文存》1—3集,由我進行校訂。工作進行了一半,就聽某大員說,社會主義的出版社,怎麼可以出版胡適的書?此事遂寢。後來到上世紀的80年代後期,以至90年代,竟有多家出版社,以各種不同名目競相出版胡適的的著作,而研究胡適的書和論文、文章則更是層見迭出,要列出一個完整的目錄,恐怕就成一本書了。三十年來,改革開放不斷深入發展,社會進步,人們的思想觀念也隨之不斷進步和更新。少年時讀郭沫若先生譯的歌德的著名詩劇《浮士德》,其中有兩句給我的印象非常之深,以致過了半個多世紀,我還能清晰地記得。這兩句詩是:“不可企及者,在此事已成;不可名狀者,在此已實有。”用這兩句詩來形容最近三十年我們所親見、所身曆的種種變化,豈不是非常貼切嗎?這再一次證明了一個樸素的真理:存在決定意識。在改革開放的環境下,人們的眼界寬廣了,胸襟開闊了,社會開始培養起一些包容的精神,給個性的解放、創造性的發揮,提供了一定的空間。胡適研究的開展,正得益於此。
早在上世紀80年代初,就陸續有幾家出版社要求我寫一本胡適的傳記。我一直沒有答應。這裏邊原因很多。胡適本身是個非常複雜、爭議甚多的人物,在沒有把所有比較重要的問題作過深入研究之前,很難寫出一本好的傳記來。況且這也需要有一定的客觀環境,需要社會的包容精神成熟到一定的程度,方可水到渠成。另外還有一層原因,可能一般人並不知道。其實,胡適研究一直是我的業餘愛好。上世紀70年代後期到80年代初期,我的主要精力是用於中華民國史的研究與寫作。後來有五六年的時間,我幫助黎澍先生工作。從90年代初起,我創建近代思想史研究室,此後就一直帶領研究室的同事們陸續從事集體的課題研究,相繼完成“近代中國人對民主的認識與實踐”(其成果為《西方民主在近代中國》,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2003),“近代中國文化轉型研究”(其成果為《近代中國文化轉型研究》九卷,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8)。刻下又致力於“中國近代思想通史”的研究和寫作。主持這些課題的研究與寫作,工作相當繁巨。所以,我隻能抽空做一些研究胡適的工作。如今,我已年過古稀,今後能不能得到一段相對集中的時間來寫作一本胡適的傳記性著作,實不敢必。不過我相信,我沒有做的事情,會有其他人來做,而且可以做得更好。
後年,2011年,是胡適先生誕辰120周年。我希望在最近一年多的時間裏,能有一些新的有分量的研究成果出來,以為紀念。同時,也算是改革開放三十多年的一個側麵的見證。
耿雲誌
2009年11月30日
於北京太陽宮寓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