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參加男子三千米的同學趕快就位，請參加男子三千米的同學趕快就位！其他同學請不要亂穿操場！”擴音廣播裏，中年體育老師的椒鹽普通話相當雄渾有力。
“這麼快就要結束了啊。”夏政懶洋洋地打量著操場上走動著的人們：“等下下午去哪裏？”他用手肘戳了一下正背對著他看公告欄的華小波。
“我下午要去電視台彩排，晚上中學生節彙演。”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徐海興奮地湊了上來。
“看看你的吃相。”夏政厭惡地推開徐海。
徐海哆哆嗦嗦，費力地從下往上舔著冰棍：“噝——好涼，這棒冰是從西伯利亞來的吧，凍得這麼結——”
話音未落，一整塊棒冰如同熟透了的果實似地，毅然離開枝頭，撲進大地的懷抱。
夏政與羅寶明提線木偶似地，相當整齊劃一地低頭看了看塵埃裏的雪糕塊，又抬頭看了看愣愣地舉著棒冰棍的徐海，麻利地把手裏的棒冰提起來，正反各舔了一遍。
嗚咽聲隻是在徐海喉頭打了一個盤旋就消失了，他翕動著攤在空氣中的舌頭，雙手耷拉在胸前，如同一隻人立著的大狗，諂媚地湊近注意力仍在公告板上的華小波。
一隻手斜刺裏伸出，抓住了華小波捏著冰捧的手。華滔滔睥睨了一眼笑容瞬間凍僵的徐海，對著冰棒一口咬了下去。
“嗯？”華小波回過神來，吃驚地望著貼近的華滔滔。兩個麵龐貼得如此之近，鼻息可聞。
夏政和羅寶明也圍上來看公告板，一邊興致勃勃地使勁地吸溜手上的冰棍：“有什麼好看的？一等獎肯定是滔滔的了。今年的獎品聽說是自行車。”
“哦。”華小波研究著自己手裏的冰棒，臉上看不出是什麼表情。
夏政看著公告板上9班的格子裏密密麻麻的獎牌貼紙：“完全是金光閃閃啊，我的眼睛都要睜不開了，今天中午得讓老韓請客吧？”
他習慣性地伸手去摟華小波的肩膀：“然後我們下午一起去給你打氣。”
華滔滔不動聲色地向前一步，擋住了他的爪子。
華小波小心地咬著冰棍，“得問問韓老師有沒有這麼多票。”
他轉過身來看著操場，預備的哨聲已經吹響了。
“那有什麼問題，我堂哥PETER是混娛樂圈的，帶個把人進電視台還不是分分鍾的事情。”夏政拍胸脯。
華小波默默地看了一眼夏政，夏政趣怪地向他擠一擠眼。
發令槍響了。
“運動員們象離弦的箭，衝出了跑道，，，，”廣播裏的女聲機械地播著陳詞濫調。
徐海已經完全忘記了剛才的窘迫，勾著夏政的肩膀：“什麼離弦的箭，我說上岸的魚才差不多。”
呂建敏漲紅著臉跑過幾個人，腳步虛浮。
“哎哎哎？這家夥怎麼這麼眼熟啊？這兩天我都看見他N回了，就這麼勤奮，還顆粒無收，好慘阿好慘。你們1班果然人丁單薄，武老師帳下無人啊。我說-——”徐海一轉頭看見華滔滔冰封的臉，不由打了一個哆嗦，把後半句話咽了下去。
呂建敏已經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
“我CAO，烏鴉嘴。”徐海輕輕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臉。
“應該是中暑了，”華小波抬起頭對焦急的武淩說，一縷無意垂落的發絲拂在他麵頰上，逗弄得他鼻頭發癢。
“沒事沒事，就是中暑了，都別湊上來了，怪熱的。”徐海賣力地推趕著圍攏過來的人群，“把他弄樹蔭下喝點水就行。”
“哎？哎哎？你幹什麼去？”
華小波把呂建敏的號碼布別在胸口，回到起跑線上。
“你在幹嗎？你想幹嗎？信不信我跟你絕交？”徐海氣急敗壞“腦子壞掉了啊？”
“絕屁交”夏政擼了一下他的頭：“這是我黨的同誌好不好，要絕也是我絕，跟你個暴發戶有一毛錢關係？趕快把人搬到醫務室去。”
武淩安靜地看著少年奔跑的背影如同鴿子般滑翔過跑道，心裏有一陣微風漫漫地吹過，有什麼東西，正在風裏生長著。
呼喊加油的聲音，越來越響亮，女孩子們興奮地揮起了手。
葉萊衝下看台，拎著礦泉水瓶向華小波跑去。
“瘋子。”華滔滔在心裏默默地擠出了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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