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吉他。”
武淩沒想到華小波拒絕她的理由會是這個，瞬間湧至的內疚與同情使她不知所措，麵龐漲得通紅。華小波一時倒有點不忍：“再說，也沒有地方練習。會很吵。”
武淩還陷入在懊悔之中，既然已經知道華小波目前是這種境況，她本該考慮得更周道一點，不該在他已經纖薄如紙的自尊心上再剜上一刀。
“沒關係，我來想辦法。”武淩的語氣幾乎是在討好了：“答應老師吧，嗯？”
華小波心下一軟，這個努力把自己武裝得成熟的女老師總是會無意識流露出與她年齡不相符的稚氣可愛的神情，令人忍俊不禁。
“好好保管。”音樂老師把視聽室的鑰匙交給華小波：“這把雖然是一般的練習用吉他，也要四、五百塊呢。”
視聽室的絲絨窗簾低垂，多少有點隔音效果。
武淩從裝在教室門上的玻璃小窗向裏張望，華小波專注地分辨著音色，一邊撥彈一邊調著弦。他的凝神彈奏地側麵雕塑般寧靜，隻有長而濃的睫毛微微地顫動，在麵頰上投下一道弧形的陰影。
他反反複複地撥彈著同一個曲子。
“這是最基本的吉他練習曲目。”音樂老師在旁邊解釋著：“聽得出來嗎？聲音很穩定，他現在很有耐心，也很自信，他在尋找手感。”
“我曾經勸過他，不過沒有成功。所以我很感謝你能夠說服他。眼睜睜看著一個天才變成凡人，還是挺可惜的。”音樂老師靜靜地聽了一會兒：“尤其是象我這種天分不夠，再怎麼努力也到達不了那種境界的人，對於浪費會特別痛恨。”
琴聲在反反複複地循環，如同少女輕柔地絮語。
武淩站在走廊上默默地聽著，陽光透過樹影，在夏日的校園裏灑下一地的碎金。
葉萊上車的姿勢跟男孩子一樣，長腿從後側翩上去，風鼓動她寬大的校服，象一隻振翅的鶴。
隨即又從車上跳了下來。跟在後麵的羅敬也停了下來“怎麼了？車壞了？”
羅敬按了按輪胎，抬起臉對葉萊說：“好象是劃破了。”他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要不，你騎我的車先走吧，這麼晚了也沒有修車的地方。”
葉萊倒並不驚異他的好意，從小到大，她一向被人矚目貫了。此刻她並不想答理他的搭訕，禮貌回絕。“不用，我走著回去。”
羅敬並不在意：“那我陪你走回去吧，我也住寶石小區，就你前麵幾幢。”
葉萊淡淡地看了羅敬一眼，所謂住得不遠，大約是在表明他的身份吧，寶石山腳下的居民樓並不多，她住的這個小區，除了政府宿舍、軍區老幹部宿舍和H大教授樓，還有為數不多幾幢高檔公寓。這個地區的住房，因為臨近西湖，時價最低已達數萬元一方。所住的也就非富即貴，不是等閑人物。
“前幾天早上上學的時候我就看見你了，想不到你也住這裏。”羅敬倒是興致勃勃：“以後咱們一起走吧。”
葉萊停下了腳步。“把你的車給我。”
“什麼？哦，好。”
葉萊偏腿上車，羅敬在推著車在後麵喊：“路上小心啊。”笑咪咪地目送著她的背影消失。隨即拿出手機：“喂？我車壞了，在流水橋路口呢，馬上過來接我。”
下課的騷亂中，華小波匆匆忙忙地站起來往外走，董培君聲音甜美，咬字清晰：“華小波，考卷費還沒交呢。全班就你們倆沒交了。”
華滔滔慢騰騰地理著書本，周圍投射過來探究的視線一接觸到他懶洋洋殺氣漫卷的目光，立即潰散。
華小波尷尬地站住：“我已經交給武老師了。”
董培君沒好氣地：“那你也要跟我說一聲啊，就你愛搞特例。”葉萊突然騰地站了起來，把董培君嚇了一跳。她把書一扔：“吵死了。”率先走了出去。董培君胸口起伏得急促，華小波朝她略略點一點頭，也走了出去。
體育課。
體育委員忙著指揮眾人列隊。“奇怪，怎麼少了一個人？”
“華小波沒到。”嚴婷大聲地回答。
肖書群揮了揮手：“他跟我請過假了，沒關係，就按這個隊列走，把他的位置空出來就行。”
葉萊在直飲水籠頭旁接水喝，又用手掬了水拍臉。羅敬湊在一邊：“怎麼樣？去吧？去的人不雜，都是咱們小區的孩子，應該能玩到一塊去。就在9號租了一個廳，地方不遠，環境也好。”
葉萊甩了甩手，“我沒空。”
羅敬略為有點失望：“沒關係，這種聚會我們經常搞，挺好玩的，下次我再通知你啊。”
葉萊不答，遠遠地望著教室的窗戶。羅敬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咦？華小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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