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雨挾雷攜電,來勢洶洶。
秋雨灌滿了卞京城的大街小巷,帶著盛夏所殘留的最後的瘋狂。
“嗚……嗚嗚……侯爺……”墨香抱著寫有“大宋安樂侯龐氏諱昱”的漆黑靈牌,跪在地上哭得一塌糊塗。
“兒啊……”一貫飛揚跋扈的龐太師如今沒了往日的威風,失魂落魄的跌坐於開封府大堂,麵對著那支仍然染有展昭血跡的龐昱生前束發金簪,兩眼發直,原本的千言萬語隻憋出這一句就沒了聲息。
天外傳來雷聲隆隆。九月份的暴雨中開封府堂門大開,洶湧的雨點伴著堂內的痛哭打濕了府衙的青石地板,也打濕了甫一開始便沉默的跪在堂前的、一身大紅官服的身影。
展昭跪在堂上,想說點什麼卻喉頭發緊,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在龐小侯爺掉下斷崖沒多久,自己就遇到了正在焦急地尋找主人的墨香,好不容易趕回卞京城,麵對一再追問侯爺在哪裏的墨香,他卻怎麼也開不了口!自己該如何告訴這個十四五歲的孩子龐昱已經殞命斷崖,而且——還是為了他才掉下去的!然而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總是要來,這個消息也不可能瞞一輩子,麵對顯然是得到報信匆匆趕來開封府的龐太師,展昭最終還是在包大人麵前說出了全部的真相。
“嗚……侯爺……”墨香哭得喘不過氣來,叫他如何不哭!他是這幾個月才被調到侯爺身邊去的,一開始也懾於侯爺的“威名”步步小心,時時在意,生怕一不留神自己的腦袋就會搬家,可是時間長了才發現這位小侯爺並沒有傳說中的那麼可怕,雖然性子有些淡不太愛搭理人且有時候相當任性,可是總體上來說是既平易近人心腸又軟,自己在身邊的時候不僅沒有受過一次打罵,連其他的下人也不曾見小侯爺打罵過,甚至下個跪都會被很快的叫起來。這些日子侯爺一時興起還會教自己識些字,有些什麼點心水果金珠玉玩之類的不管有多金貴隨口就賞了給自己這些下人,能攤上這樣的主子那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可這麼好的主子怎麼會說沒就沒了呢?小侯爺也不過比自己大幾歲啊!連媳婦都還沒找呢……難道就這麼沒了不成?看著旁邊目光呆滯喪魂落魄的太師,再看看不言不語跪在那裏的展昭,墨香心頭突然湧起了一股恨意!
“都是你!”撲上身邊那個大紅色的身影,墨香瘋狂的手腳並用又抓又打又咬:“是你害死小侯爺的!是你害死的!要不是你放手……你為什麼要放手!你把小侯爺還來,把小侯爺還來!!”
“展昭!!”墨香的指控像一根□□,原本跌坐在地上的龐太師一蹦而起,怒火燒起三丈高:“你、你還我兒命來!包拯!”滿腔怒火延伸到高坐堂上的黑麵神身上:“虧你開封府還號稱浩浩青天!如展昭這般執法犯法害死人命,該當何罪!”
“這……”包拯為難的看著麵前的太師,展昭雖未能把玉珠奪回卻也盡了全力,況且他的任務不包括保護小侯爺,可是這話在甫遭喪子之痛的太師麵前怎麼能夠說得出口,再說龐昱也的確是因為展昭才死的呀!
正在左右為難,展昭清朗的聲音突然撕裂了堂上詭異的氣氛:“大人,展昭身在公門,奉旨查案,於公未能追回玉珠,於私未能保護小侯爺,實在罪該萬死。請大人降罪!”
“展護衛……你……”包拯的聲音甚至有些微的顫抖。這件事情自始至終,不該算是展昭的錯。可是如今又有什麼辦法?難道真要叫他將這個已經視作自己兒子的年輕人打入大牢?他真的做得到嗎?
“大人!”展昭仿佛看出了他的猶豫,那聲音變得更加堅決起來:“玉珠一案,錯在展昭,並非大人辦案不力。抗旨之罪,由展昭一人承擔。侯爺一事,更是展昭一念之間,鑄成大錯。請大人降罪!”
看著展昭俯身叩首,額頭重重的撞擊在青石地板上,包拯不僅是聲音顫抖,簡直連雙手都在顫抖了。他不忍心啊!他知道眼前的這個年輕人是如何敬重他和他的開封府,他也知道他曾說過“天下可以沒有展昭,但是不可以沒有包大人”。展昭一次次救他於水火之間,而他呢?難道他身為開封府尹,卻連保護這個年輕人的力量都沒有嗎?
然而他也知道,正是因為他身為開封府尹,他才沒有超脫法律之外的權利。
“來人啊!”盡最大努力抑製住喉間的顫抖,包拯痙攣著手舉起驚堂木,卻遲遲拍不下去:“禦前四品帶刀護衛展昭,玩忽職守,抗旨不遵,致使玉珠丟失,安樂侯龐昱喪命,本府宣判,將展昭脫去官服,押入大牢,等候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