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被子,她微微發顫的手緩緩的伸了過去,輕輕的去撫摸著自己腹部,眼睛裏卻忽然濕潤了。……
窗外的天一點點黑了下去,從沒覺得一天會是這麼的漫長。她從上午等到了天黑,在等著紀金來,她要告訴他這個屬於他們兩個人的喜訊。
剛坐下去,帛顏又站了起來,她抱著胳膊摟住自己,竭力想讓自己平定下來,但是她實在很難做到。這一天她總是這樣心神不屬。和紀金在一起之後,她從不敢想以後,但是現在有了孩子,她又不能不去想以後。現在她真的開始有些不確定這個孩子的到來究竟是該喜還是該憂。
“小姐,你的水。”一個傭人給帛顏端來了一杯白開水。現在有了孩子,她不能再喝有刺激性的東西了。
帛顏剛轉身去端起水杯,身旁桌子上的電話鈴聲忽然直棱棱響了起來,帛顏的心忽的一跳,像是一下子蹦到了嗓子眼上似的,手裏的杯子也隨之滑落到了地上去,‘砰!’的一聲,碎在了她的腳旁,杯子裏的水濺到了她的白皮鞋上。
顧不上去擦去鞋子上的水,她就徑直朝電話走過去。她上午給紀金打過一個電話,沒能找到他,一定是他回電話了。
“是帛顏嗎?你還好嗎?”一拿起電話,就聽見電話那端傳來紀金有些焦急的詢問聲,“我剛剛才聽說你上午來過電話。”
“是我,”帛顏的聲音止不住微微有些發顫,“我沒事。”她輕輕吸了一口氣,想開口告訴他她懷孕的事情,卻不知怎麼就遲疑了一下,“我……”
“沒事就好,”紀金已經又開口了,“我現在就過去,有什麼事,等我到了之後,再說。”
“紀金,——”帛顏正準備開口告訴他,那邊的電話卻已經掛斷了。
帛顏拿著話筒的手不知怎麼微微有些止不住的顫抖,聽著電話裏的一片盲音,她的心也一片若有所失,空茫茫的感覺。
怔怔發了會兒呆,她才把聽筒重新放下。
直到聽見他的車已經開到了門口,帛顏莫名懸著的心才落下去,穿過屋子,她徑直往房門去迎他。還沒走到門口,
‘忒啦啦——’的一陣響聲猝然在耳邊炸開了!
帛顏急走的腳步猛然頓住了,她怔怔的愣在那裏,直到看見家裏的傭人一聲聲尖叫著四處亂跑開了,她才幡然意識到那是槍聲,機關槍掃射的聲音……腦子裏‘嗡!’的一聲震響,全身的血液像是一下子都衝到了頭頂上,帛顏竭力定了一下,眩暈還未完全止住,她猛然就想起了紀金,他就在門外,他怎麼樣了?……
這個時候想起他來,心就像是被生生的撕裂開了。
耳邊亂射的槍聲已經亂響作了一團,伴著臨街的窗子玻璃被亂掃的子彈砰然擊碎的聲音,嘩啦啦碎的滿地都是。
今晚也有月亮,淒清的月光卻抵不過掃射的槍口炸裂開的赤紅的火光。
帛顏不知道自己的腿是虛軟還是僵硬,歪歪倒倒剛朝門挪動開兩步,不知怎麼就摔倒在了地上。剛倒在地上,耳邊‘嗖!嗖!’的幾聲疾風幾乎擦著她飛了過去,緊隨著身後就傳來‘豁啷啷!’的聲音,屋子裏也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是燈被打碎了。
她抬眼一看,房門上被子彈射穿了幾個洞,外麵幽幽的夜色從洞眼裏射進了屋子裏來,幾根光柱蕩悠悠射穿了這漆黑的屋子。看見這一切,都覺得像是在夢境裏似的,她真的希望眼前發生的這一切都隻是一場噩夢,等到醒來之後,一切都會消失掉。她還會感覺到紀金溫暖的身體,還能和他一起看月亮,還有他們的孩子,他還不知道她懷孕的事。
對了,他還不知道她懷孕了,她還沒機會告訴他,……
帛顏忽然像是魔怔住了,她要出去看看他怎麼樣了,他要是死了,她也決不活著,她要和他一起去。黃泉路上,她也要陪著他。 ……
順著冰冷的地麵,她拖著虛軟的身子,一步步艱難的向門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