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家裏的一個傭人走進來了,是一個小大姐,是來收拾房間的。她把桌子椅子都一一擦擦幹淨,又去收拾了一下梳妝台桌子,把梳子上纏著的一根根頭發都給揀掉。
“林小姐,外麵霧氣才散,日頭還沒出來呢,寒氣重,”要出去的時候,這小大姐看見韻柳還站在窗口,就走過去對她說,“您這樣站在窗口已經很久了,會著涼的。還是讓我把窗子關上吧。”
經傭人的提醒,韻柳才發覺渾身上下已經凍透了,她轉過身,忽然間又想起了什麼,於是就去問那個小大姐,道:
“我好像聽見樓下有客人來。”
“一大早的時候,華清開車送過來的,”小大姐說,“說是先生請的客人。”
“先生不是一早就出去了嗎?已經回來了嗎?”韻柳問。
“沒有。”小大姐搖搖頭說,“樓下客廳裏那位先生已經等了不短的一段時間了。”
“那給先生的辦公室打過電話,告訴過他,他請的客人已經到了嗎?”韻柳又問。
“已經打過了,說是先生今天一直就沒有去公事房。”小大姐說。
“也不在公事房?”韻柳不由得遲疑了一下。
“既然是先生請的客人,讓人家總這樣等著,太顯怠慢了。”韻柳想了想,說,“這樣吧,我先下去陪一會兒。”
韻柳說完,就要下樓去。
剛走到房門口,她忽然駐下了腳步,跟在一旁的小大姐也注意到韻柳的呼吸忽然急促起來,一手緊緊的抓在了門框上,臉色也很快蒼白了下去。
“林小姐,你這是怎麼了?”小大姐一上去扶她,更是嚇了一跳,一碰她的身子,發覺她全身都虛顫的厲害。
韻柳知道這是自己的腸病又犯了,肚子裏一陣陣劇烈的絞痛起來。自從來到上海之後,在方家生活的一段日子下來,身子已經調養得很好了,也很久沒有犯過這個病了。不過,想來大概是前段日子,一個人在外麵,身體又帶著傷,吃食跟不上,三餐也不像之前規律,又遇上這幾天天氣驟然冷了許多,身體這才吃不消了。
“不要緊,”韻柳吃力的又轉回了房間,“你攙我一下,我到床上去躺一會兒。”
傭人扶著韻柳回床上躺下了。這個腸病每次犯的時候,總是來勢洶洶,肚子裏立即就像是幾把刀在亂攪著,疼得腰都直不起來,想要下樓去陪客,已經不可能了。
一個小時過去了,希源還沒能看見那位沈先生出現。他叫住了過來添茶的傭人,問她:
“你們沈先生什麼時候能回來?”
“吳媽,吳媽,”還沒等那傭人說話,忽然又有一個傭人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急急忙忙把那老媽子給拉走了。
“林小姐好像是病了,”那傭人一麵拉著吳媽往樓上去,一麵告訴她,“你快上去看看吧。”因為家裏有客人在,所以說話聲音壓得有些低。
希源看著急匆匆走開的兩個傭人,沒聽見她們說些什麼,也不知道這家裏是出了什麼急事。他隻是心想著,既來之,則安之。於是又轉身去重新坐下,竭力耐上性子,預備再等上一等。
吳媽一進房間,立即看見韻柳蜷縮在被子裏,臉色難看的厲害,連嘴唇都白得跟蒙著一層白紙似的。
“哎呀,林小姐,這是怎麼啦?”吳媽才走到床前,又急忙一轉身,一麵道,“我這就去讓人安排車,送小姐你去醫院。”
“吳媽,不用麻煩了。”韻柳睜開眼睛,吃力的叫住了吳媽,“你們不知道,這是自小跟著我的老毛病了。我已經讓人衝一杯鹽開水送過來了,喝過之後就會沒事了。”
這時,一個傭人端著衝好的一杯鹽開水,進房間來了。吳媽接過來,扶著杯子,幫韻柳把水喝了下去。
“覺得好些了嗎?有病可是不能抵的呀。還是去醫院吧。”吳媽又勸道。
“很快就會沒事了,讓你們擔心了。”韻柳喘籲籲的說道。
“林小姐,你總是跟我們客氣。”吳媽說。扶她重新躺下去,吳媽在床邊坐下,語重心長的又說,“小姐你雖然住到公館裏來的時間還不算長,不過,我看得出來,你是個有心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