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紅顏嬌媚能幾春?江湖叱吒到幾時?(一)(2 / 2)

“報仇?……哼,哼”武峰忽然輕輕哼笑了兩聲,卻滿是揶揄自嘲的意味,道,“我隻恨自己沒有早一些退出江湖。”說著,他忽然轉而直直逼視著麵前的紀金,寒聲道,“難道你還不明白,是我害了他們,是我把他們卷進了江湖仇殺裏,真正的凶手是我!”武峰忽然霍的從桌前站了起來,背過了身去,暗淡的油燈燈光下,卻看得分明他的身體微微在顫栗著。

“可憐我那個從來都是不問世事的老婆死的時候,肚子裏已經懷了我七個月大的孩子。她還說這一胎要為我生一個女兒,讓我兒女雙全……”

武峰愴然的喃喃低述聲忽然停下了,屋子裏頓時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隻聽得見燈芯炸裂時發出的‘劈啪’的幾聲微鳴。

“你可以拿回你所失去的,隻要你願意。”紀金打破沉寂,定聲道,“我會幫你。”

武峰卻緩緩地搖了搖頭。

“你我十年的交情不短了,聽我一句忠告吧,”依然背身站在那裏的武峰忽然低歎著開口道,“能及早抽身就及早抽身吧。”這樣說著,他轉過了身來,目光落在了桌上那盞油燈上。燈芯燃得久了,燈光已經慢慢的暗淡下去了。

“身在江湖,命就如這小小的火苗,”武峰定定看著那個微弱的火苗,接著低聲道,“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一陣風來,就該滅了。……”說著,他卻又是難抑一聲低低的歎息。

紀金沒有作聲。他隻是默然的深深看了看武峰。他該明白了,眼前的這個武峰在經曆過那次慘劇之後,已經完全的變了。如今的他們已經是不同道了。收回目光,忽然,紀金也從桌邊站起了身,轉過身去,抬腿將走之時,他的身子卻是猛然一頓。

隨即,就見他又轉身回去,一隻手中卻不知何時忽然多出了一隻棗鏢,他右手兩指夾著那隻棗鏢,伸向了桌上那盞油燈。接著但見他右手隻是在油燈前輕輕的一劃,麵前油燈的火苗子緊隨跟著一晃,再看時,那燈芯已經是被他用那隻鏢稍稍削去了一截子,削剪後的火苗子忽地往上一躥,登時那燈光再次亮騰了起來。——那火光映在紀金的眼睛裏,他的眼神裏更添出了幾分不可一世的逼人氣勢。

紀金轉而把那隻棗鏢放在嘴邊輕輕一吹,吹掉了落在上麵的一點燈芯的灰末子,隨即收起。並沒有再說什麼,他隨即轉過身,徑直往門外走去。

當紀金跨出那扇門去的時候,身後屋裏,卻傳來了一聲沉沉的歎息。

坐在黃包車上,長長的街,一路拉過去。

頭頂上一個接著一個高高掛著的路燈一路惶惶照著,代替月亮,在這樣幽深的夜裏,照著孤獨人的一顆蒼涼的心。這一路的燈,一盞接著一盞,無限延伸下去,延伸到無邊的空茫裏去。在那蒼白的燈光下,這繁鬧大都市的夜晚也被照成了一片空洞,——也像她的心,她的茫茫的未來……

“這位小姐,已經到了。”一棟房子前,車夫緩緩把車停了下來。

帛顏下了車,剛剛走進那棟房子裏去,另有一輛黑色轎車忽然緊隨其後,駛了過來。

看著帛顏在一棟房子前停了車,徑直走了進去,那輛車裏坐著的一個男人冷冷的一笑,暗道:

“小妮子,想逃出老子的手掌心,你還嫩了點。”

這人正是高居上海灘青幫‘通’字輩的流氓頭子——邢莫。

走出武峰住的那條弄堂,紀金徑直朝路口停著的一輛汽車走去。等在車裏的是為紀金開車的年輕小子,叫鍾全。鍾全望見紀金走過來了,立即從車裏下來,轉而去為他拉開了後排車門。

紀金往車裏一鑽,道,“走吧,我們回去。”

一路上,紀金隻是沉沉不語,他還在想著如今在武峰身上發生的改變。

“紀爺,”當車子快駛到一個交叉路口時,鍾全忽然含著笑開口道,“記得上次我陪紀爺過來的時候,正碰巧遇上了大舞場那個於美人,紀爺你還出手教訓了一個對於小姐出言不遜的拉車的。”

一句無心之言卻勾起了聽者的萬般思緒。紀金打住方才和武峰一麵在他心裏引起的那一番沉重的思索,他轉過臉去,透過車窗,濃濃夜色之下,朝那日於帛顏停車的方向望了過去,——

那****留存在他心間的記憶依然明晰深刻,還有那言之不清的一絲半縷的牽念,也都一起幽幽襲來了……

“把車在這裏停一下。”紀金忽然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