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這時,方承錦忽然也冒雨過來了,他疾步走了過來,一麵沉著臉問道,“要不要緊?”
韻柳朝他看了一眼,又低下了眼去,她沒有作聲,隻是輕輕的搖了搖頭。瀟席向方承錦走近來,道:“還好,隻是咬在了衣服上。”
方承錦聽見這一句,微點了點頭,神色稍有緩和。隨即,他隻是略一低眼,朝韻柳的手上看了一眼,一麵低低道了一句:“所幸沒咬傷。”一轉眼,他的臉色卻又是略一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韻柳。
“衣服怎麼都是潮的,路上淋雨了?”方承錦忽然沉下臉道,一麵他一轉身,道,“快走吧,進屋去換身幹衣服。不要又生病了。”
他這裏指的是一年多之前韻柳從六安回來的那一場大病。
“是啊,”一旁的瀟席回想起來,也對那一次韻柳的生病是心有餘悸,他緊隨著便也道,“快走吧,蓉欣。”
韻柳一直默不作聲,隻是低垂著的眼中注意到方承錦自己身上的紡綢褲褂也都已經被雨水漸漸打濕了。這時的承錦已經邁開步子,先前往房前正門走去。韻柳默然的跟了上去,隻是有意的緊隨著方承錦,好讓撐在她上方的傘為他遮擋住一些雨水。
韻柳進了屋,徑直便上了樓,去換下身上的濕衣服。承錦便陪著瀟席在客室裏閑談起來。現在的瀟席早已經結束了在香港的大學學習,就在承錦的醫院裏實習。承錦本來對瀟席的專業素養和人品都是很賞識的,又因為他和蓉欣的那一層不日將挑明的關係,對這個年輕人自然就更為器重了。
樓上,房間裏。
因為韻柳要換衣服,一個傭人正在把房間的窗簾給拉合,又轉而走去把韻柳帶回來的行李箱打開,忙著把裏麵的衣服收拾進壁櫥裏。
穿衣鏡前的韻柳已經解開了衣服紐子,卻遲疑著並不脫下。
“張嫂,”她立在鏡子前,背向著床邊的女傭,忽然輕聲道,“你先出去吧。”
“噯!”那傭人別過頭,瞅了一眼韻柳的背身,一麵應了一聲,把手邊的衣服攤在床上,便出去了。一麵走,這女傭人一麵心裏麵在想:“現在的蓉欣小姐果真是長大了,懂得羞羞怯怯了,之前常常換衣服的時候,連窗簾都不知道要拉上的。”
韻柳從鏡子裏看見那傭人走了出去,又隨手帶上了門。她方轉過身來,緩步走了過去,去把房門反鎖上。
伴著‘嗒!’的一聲,門緊鎖上了。韻柳緊繃的身子也陡然一鬆,她一轉身,癱軟的靠在了房門上。
陰天拉著窗簾的房間黑沉沉的,僅亮著一盞小小的壁燈,灑著昏昏的橘光。
外麵畢竟有些天光,相映下,屋裏的燈光顯得慘淡的很。
韻柳靠在門上,輕輕閉上了眼睛:即使在這點著燈的房間裏,即使隻有她一個人,她疲累的心依然無法能有絲毫的輕鬆,隻覺得胸口憋悶得厲害。濕的衣服冰涼的貼在身上,更多了一重重量,沉沉壓著她。……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心這樣的累。而到底如何才能得到解脫,她也茫然。就像是在走一條黑黑的甬道,她一個人在走,走不到頭的在走,帶著一顆傷痕累累、荒涼的心……
她輕輕的歎出了一口氣,勉強直起身來,一麵往屋裏走,她一麵緩緩脫下了身上的濕衣服。
那一麵穿衣鏡裏,正映出了她裸露的後背。
那光潔如玉的後背上卻赫然有著一處很是不諧和的傷疤,顯得極為醒目——
那是一處槍傷留下的印記,一處永遠都無法抹去的印記。
韻柳別過臉去,在鏡子裏看見自己背上的那一塊傷疤。
那一刻,在她眼眸中深深掠過一抹暗淡,內心深處淒楚蠢動著的是一段辛酸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