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病是韻柳出生時候帶出來的。這種病,飲食上留心注意,飯菜新鮮、幹淨一些,寒天裏不吃冷食,平時不吃過於油膩的,並沒有什麼大礙。不過,韻柳這幾年在林家,最基本的三餐都很難保證,多是吃些剩菜冷飯。長久下來,本就弱的腸胃就更差了。常常腸病一發作起來,韻柳就會疼得休克過去。
韻柳是不讓周媽說出去的,因為這個病,她是常犯的,也沒什麼有效的治療法子,她是早已經習慣了的。而且她的脾氣是不大喜歡凡有個事就大驚小怪的表露出來。她這種隱忍性格的形成是與她多災多難的成長經曆和那個冷漠的家庭氛圍脫不了關係的。幾重大山壓迫下,石頭縫裏長出來的小花總是散發著冷香的。
不過,周媽見過她發病的樣子,回想起來依然心有餘悸。昨夜她肚子疼起來,全身都抖個不停,額頭上冒著汗珠子,手腳卻是冰冷的。周媽想想自己畢竟是個傭人,負責照顧的人若真是有個三長兩短的,她哪裏擔得起這個責任。結果,今早,就要跑去告訴管家。半道上先遇上了正要外出的肖希源,就告訴了他。
希源上午本來有事情要去接洽,聽周媽說她現在已經沒事了,當時什麼也沒說,依然照舊出他的門。不過,卻是半道又轉回來了,因為他發現不去看看她,總像是有一根線牽扯著他的心,讓他不得安心去做別的事情。也隻得先來看看她。
他進門的時候,韻柳正在把幾條洗幹淨的手絹涼在院子裏那棵臘梅樹枝上。微微有風掀動著那濕漉漉的手絹,也顯得有些羞羞怯怯的在掀動著她的衣襟。而她正微微抬著臉,端凝的望著日影子下微微閃著光的濕帕子。不知在沉思些什麼。
這時候的希源站在院門旁,看著她亭亭玉立的倩影,剛才那份擔心還沒能放下來,又隱隱的生出了另一些牽扯出來。他發現自己簡直是不能看見她。結果,他就將心一沉,一轉身,又默默地走了。
他一轉身,邁步往外走,這時候的韻柳才聽見了聲響。她回過臉去,直直往院門望了過去,卻隻看見他匆匆轉出門去的一抹背影。她知道是他來過了。腦子裏不由自主的就閃現了那一晚的事情來。隱約間,她竟又感覺到了後背上那一派的冰涼,還有身前那炙熱的灼燒……韻柳愣了一會兒,打住了思緒。她並不願去想那些。那一晚的一切,她隻當是做的一個夢。
一個根本不該做的夢。
秀芬坐在梳妝鏡前,理著頭發,貞淑抱著狗在她身後走來走去,忽然問道:“表姐,那個林家的四小姐是個什麼樣的人?”
“怎麼突然問起她來了?”秀芬說著,神情一凝,隨即將手中的梳子往桌子上‘啪!’的一放,扭過身來,向貞淑歎道:
“唉!想起她,我就覺得醃心。開始我見她冷冰冰的,不聲不響,打她一巴掌,她都一聲不吭的。沒想到,”說著‘哼!’了一聲,“沒想到,其實鬼著呢,等到後來到了老太太麵前,她那張小嘴突然就變得巧起來了,要多巧有多巧。把我氣的——”說到這裏,她真的是氣得說不上話來了。
貞淑一隻手撫著那隻小狗的脊背,就在一旁低著臉聽著,沉沉的,不聲不響,不知在想些什麼。那隻小狗睜著一對烏黑的眼珠子,在她懷裏怯生生的縮著脖子。
秀芬歇了歇,又接著說:“還好,有我們老太太這尊佛坐著鎮呢,壓得住這些妖精小鬼!”貞淑緊接著問道:“二少爺對她也有那個意思嗎?準備收她做妾?”秀芬道:“他倒是口口聲聲對我說,決不會要這個林家小姐。而且老太太已經收了她作幹女兒。——你放心,我有耳報神,要是讓我知道她敢去招惹二爺,我就去撕破她那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