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6(3 / 3)

所謂試用貨,指的便是內庫初次研製成功的貨物,如同以前的烈酒,香水一般,定價雖然極高,但世人皆知肯定是極新奇的玩意,一旦賣出去,可以當作黃金賣。

這次的試用貨是一批鏡子——孫蘭樹親自驗過貨,這些鏡子主料是玻理,但背麵不知道是怎麼做的,竟然給鍍上了一層銀子,照上去纖毫畢現,實在是寶貝兒。

按理講,以李瑾瑜和孫家的關係,內庫這麼重要的試用貨怎麼也輪不到孫家發財,然而孫家畢竟在郴州經營日久,轉手通過另一家皇商才把這批貨吃了下來。但孫蘭樹心中依然有些不祥的感覺……如果能把這批銀鏡安全送到泉州的施辟寶手上,孫家目前十分艱難周轉局麵便可以得到很大的緩解,可是……會這麼順利嗎?

“不要擔心什麼。”孫銘言陰沉著臉說道:“我已經與京中通了消息,這批貨你親自押送,這次我們不自己出海,雖然少掙些,但行走在州郡之間,應該安全……”

這位已經忍讓李瑾瑜一整年的孫家主人忽然抬起頭來,寒著聲音說道:“如果有人……真地敢殺人搶貨……總不能把所有人都殺死,逃回人來,我們便上京打禦前官司!”

三日後,由郴州往東南方去的一座小山之上,商渠梁看著山下那條長長的車隊笑了起來,裝銀鏡的車子並不多,隻有兩輛馬車,但孫家竟然出動了五百私兵前來護送,果然是十分重視這筆出口的貨單。

然而他的笑容馬上就斂了下來,變成了一片寒冷,他是風雨會的頂級密探和殺手,自家的頭目如今在孫園中辛苦斡旋,風雨會的下屬們無一不想替自家題目分憂,所以此刻,這個殺手的血液中湧動出一絲急迫,然而迅速被理智壓製了下去。

要冷靜,無論何時何地麵對何人,都要冷靜,這是崔靜卿當年給他們上的第一課。商渠梁嘴角擒起一絲笑,今天他這個殺手不殺人,但肯定比殺死這些人,還讓孫銘言更心痛。

正思考間,一隊約二百人左右的騎兵,護送著幾輛馬車,從和孫家正對著的官道上走了過來。

兩邊對衝,便堵在了山下。

孫蘭樹一直小心注意著道路上的情況,看著這群人,馬上發覺到一絲詭異的氣氛,指揮手下的私兵們拔出了武器,準備迎敵。

但那二百人的騎兵並沒有如何動作,隻是冷漠地與孫家車隊擦肩而過,這些騎兵雖然直立馬上,但渾身上下都透著股寒冷而肅殺的氣息,令孫家的私兵們不敢妄動。

恰恰兩個車隊並成兩條線的時候。

二百騎兵護送的幾輛馬車忽然邊廂破了,裏麵的東西全部傾了出去,砸在了孫家存放銀鏡的馬車上!

如果是一般的貨物,砸一下又怕什麼?

但問題是砸在存放銀鏡馬車上的東西……是碌石,極重極沉極有棱角的碌石!

無人膽敢以血肉之軀去攔,就算身負嚴命的孫家私兵也是如此,隻聽得轟的幾聲悶響之後,傳來無數聲細細碎碎的破裂聲音!

孫蘭樹尖叫一聲,趕緊下馬查看,隻見那一百多麵銀鏡……絕大部分都被壓成了碎碎閃光的鏡片,雖然依舊反射著迷人的光芒,可是……

山下官道上頓時大亂,無數人拔出兵器,雙方對峙著,大戰一觸即發。

孫蘭樹眼前一黑,馬上知道完了,他狠狠地轉頭,盯著那二百騎兵的首領人物,咬牙說道:“果然……風雨會還是那個強盜土匪窩。”

那名首領人物臉上罩著銀色的麵具,並不意外孫家少爺能認出自己一行人的身份,因為他們今天本來就沒有準備遮掩身份。

商渠梁望著孫蘭樹冷漠說道:“本將沒有殺人,也沒有劫貨……本將護送內庫三大坊所需要石材途經此地,爾等民間商人竟敢阻路,道路窄且狹,不幸翻車,雙方均有損失,某不要你們賠償……爾等也休要鼓噪,激怒了爺爺凶性子,仔細你的人頭。”

孫蘭樹眼光有些昏暗,看了看那些渾身鐵血氣息,似乎躍躍欲試的殺手……他強行將胸中的憤怒壓了下去,隻覺咽喉裏一片血腥味道,瞪著眼睛痛苦失神道:“翻車?”

這世上有翻車翻的這麼準的?雙方均有損失?你家的石碌怎麼翻也不會少個角,而自家……卻是脆弱的銀鏡啊!

安靜的山穀中,一片壓抑與恐慌,卻沒有人敢動手。

孫蘭樹當然知道這是李瑾瑜安排的事情,從一開始就是,但他不明白對方現在畢竟已經從風雨會組織脫離出來,搖身變為朝廷官員,怎麼會做出如此無恥的事情來——麵對著這樣一枝可怕的騎兵,孫蘭樹不想與對方火拚,從而送掉自己的性命,可是滿地的碎片讓他的腦中一片憤怒!

“我要去京都打官司!”

孫蘭樹大怒尖聲罵道。

“隨便,本將不奉陪。”

商渠梁冷冷地拋下這句話,便率隊走了,走之前還沒忘了把那重重的石碌也抬回了馬車上,隻留下欲哭無淚的孫蘭樹、那些滿臉瞠目結舌的孫家私軍,還有一大片散落地上,晶晶發亮的玻璃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