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後如果與小皇帝對帳仍然對不上的話,李瑾瑜還有最後的一招,就說這銀子是連錚這個武道變態送給自己的。
諒小小皇帝也不可能去找連錚對質,如果河運真的大好,說不定龍顏一悅,那小皇帝還會用今年如此豐厚的內庫標銀還李瑾瑜一部分。
關於孫家,李瑾瑜自然也有後手的安排,查處的工作正在慢慢進行,隻是目前都被那場光彩奪目的官司遮掩住了。而且對李瑾瑜來說,對付孫家,確實是一件長期的工作,自己隻能逐步蠶食,如果手段真的太猛,將孫家欺壓的太厲害,影響到了郴州的穩定,隻怕郴州總督譚學清是第一個站出來反對的人。
對於王朝的統治來說,穩定,向來是壓倒一切的要求。
孫家的存亡,其實並不在郴州的官司之上,而在於京都宮中的爭鬥上,如果孫家的主子——長公主與皇子們倒在了權利的爭鬥中,孫家自然難保自己的一籃子雞蛋,如果是李瑾瑜輸了,孫家自然會重新揚眉吐氣,崔靜卿又會跟著一塊倒黴,對於自己的諍友,刎頸之交,李瑾瑜當然不會容忍這樣的局麵發生。
如果李瑾瑜與長公主之間依然維持目前不上不下的狀態,那麼孫家就隻會像如今這樣,被李瑾瑜壓地芶延殘喘,卻永遠不會轟然倒塌,倔強而卑屈地活著,掙紮著,等待著。
“大人。”
一聲輕喊,將李瑾瑜從沉思之中拉了出來。她有些昏沉地搖搖頭,這才發現外麵的天光比先前黯淡了許多,不僅是雨大了地緣故,也是天時不早了的緣故,她這才知道,原來自己這一番思考。竟是花了這麼多的時間。想到此節,她不由歎息一聲,看來連錚說的對,自己這日子過的,比小皇帝也輕鬆不到哪裏去。
重新振起精神,拿出看戲的癮頭,對顧決說道:“那邊怎麼樣?”
顧決笑了笑,將手中的紙遞了過去,湊到她耳邊說道:“這是記下來的當堂辯詞……瑾瑜,你看要不要監察院將這些辯詞結成集子,刊行天下?”
李瑾瑜笑罵道:“隻是流言倒也罷了,這要印成書,宮中豈不是要恨死我?”
她轉而又歎息道:“說到監察院……在郴州的人手太少,那件事情直到今天也沒有什麼效果。”
這說的是在郴州宣揚崔靜卿故事的行動,李瑾瑜本以為有監察院著手,在京都的流言戰中都可以打得長公主一派毫無還嘴之力,如今有崔靜卿喪母被逐地淒慘故事做劇本,有郴州府的判詞作證據,本可以在郴州一地鬧出聲勢,將孫家這些年營造的善人形象全部毀掉。沒有料到孫家的實力在郴州果然深厚,監察院在郴州的人太少,孫家也派了很多位說書先生在外嚷著,反正就是將這場家產官司與崔靜卿的黑道背景、京都大人的陰謀聯係起來。
兩相比較,竟是李瑾瑜的名聲差了許多,郴州百姓雖然相信了崔靜卿是孫家的七小姐,卻都認為崔靜卿之所以今年忽然跳出來,就是因為以李瑾瑜為代表的京都官員……想欺壓郴州本地的良民。
李瑾瑜想到這事,便是一陣好笑,看來那位一直裝病在床的孫家主人孫銘言,果然對於自己的行事風格了解的十分詳盡,應對的手段與速度也是無比準確和快速,孫銘言,果然不簡單。
大勢在握,不在郴州,所以李瑾瑜可以滿心輕鬆地把與孫家的爭執看做一場遊戲,對於孫銘言沒有太多的敵意,反而是淡淡欣賞,等她將顧決呈上來的紙看了一遍之後,更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郴州多妙人,京都來的潘友仁可也不差,這郴州府裏的官司,竟然已經漸漸脫離了齊律的範疇,開始向她所希望的方向發展,雙方引經論典,言必稱前魏,拱手必道儒道釋,哪裏像是在打官司,為了嫡長子繼承權這個深入人心的概念,雙方竟像是在開一場展前的經筵!
李瑾瑜笑著搖搖頭,眼前似乎浮現出郴州府上那個緊張之中又帶著幾絲荒唐的審案場麵。
郴州府的公堂之上。辯論會還在開,這已經是第四天了,雙方的主力戰將在連番用腦之下,都有些疲憊,於是開堂的間隙也比第一日要拉長了許多,說不了多少,便會有人搶先要求休息下。
郴州知州也明白,崔靜卿那邊是想拖,但他沒辦法,早得了欽差大人關注的口諭,要自己奉公斷案,斷不能胡亂結案……既然不能胡亂結,當然要由得堂下雙方辯。
可是……一個潘友仁,一個劉伯常,都是出名能說的角色,任由他們辯著,隻怕可以說上一整年!
郴州知州也看白了,看淡了,所以每逢雙方要求休息的時候,都會含笑允許。還吩咐衙役端來凳子給雙方坐,至於茶水之類的事情,更不會少。
孫蘭樹麵色鐵青地坐在凳子上,這些天這位孫家少爺也是被拖慘了,家裏的生意根本幫不上忙,那幾位叔叔純粹都是些吃幹飯不做事的廢物。偏生內庫開標之後,往閩北進貨的事情都需要族中重要人物,於是隻好由一直稱病在床的父親重新站起來,主持這些事情。
孫家清楚,欽差大人是想用這官司亂了自己家族的陣腳,從而讓自己家在內庫那個商場上有些分身無術。隻是孫家並沒有什麼太好的應對法子,隻好陪著對方一直拖……反正看這局麵,官司或許還要拖個一年都說不定,反正不會輸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