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自然不會被一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穩婆就亂了陣腳,劉伯常也是位善辯之人,揪著胎記年日已久,穩婆年邁,所證不可盡信這幾條猛烈地攻擊,反正不可能就這麼認了帳。
崔靜卿的身世,隻有這些虛證,總是不成,更何況郴州府的知州大人以及郴州路的官員們,本身就是朝向孫家一方。
潘友仁勃然大怒,心想這郴州的人果然都是些刁民,自己辛苦萬分才“設計”了這麼個穩婆,對方居然死賴不認帳,隻是看堂上那位郴州知州的神情與說話,潘友仁也清楚,事涉孫家家產一事,己方的證據確實偏弱了些,說服力大為不足。
不過潘友仁的底氣十足,發現郴州府暗中的偏向,而且不怎麼肯采信自己的辯詞,不免用起了自家那張令人生厭的利嘴,對著孫家大肆貶低,暗中也刺了郴州府兩句,話中不盡揶揄諷刺之辭,反正他是京都名人,也不在乎郴州望族的手段,仗著有李四公子撐腰,自然膽子大的狠。
孫蘭樹、劉伯常並堂上的郴州知州也並不著急,笑眯眯地看這位天下出名的訟棍表演,聽著那些口水在堂上飛著,雖然心裏恨死了這廝,卻硬生生憋著。
“這位潘先生,要證明崔靜卿乃是孫老太爺當年的七小姐,你可還有其它證據?”郴州知州在袖中握了握拳頭,皺著眉頭說道。
“大人,先前那穩婆明明記的清楚,為何不能當證據?”潘友仁雙腳不丁不八,高手一般站在堂上。
“哎,潘兄這話就說地不妥了。”劉伯常在旁邊一揖禮道:“那老嫗行動都已不便,雙頰無力,已是將死之人,這老都老糊塗了的人,說的話如何做的準?更何況當年孫家擺設她確實記的清楚,可是誰知道是不是有心人將當年的事情說與她聽……再讓她記住前來構陷?”
潘友仁雙眼微眯。說道:“好一個無恥的構陷。”
劉伯常微怒,心道你們連這般無恥的事都能做,難道本人連說都不能說?
潘友仁也懶怠再理他,直接對堂上問道:“大人,難道您也是這般說法?”
堂外的百姓們已經大約信了崔靜卿的身世,畢竟那位穩婆的表演功力實在精湛,此時圍觀群眾們瞧出郴州知州老爺和孫家大約是要抵死不認,有些好熱鬧的便起著哄。
但大多數人還是沉默著,畢竟他們在心裏還是偏向著孫家,尤其崔靜卿的身後似乎是來自京都的勢力,郴州百姓們很忌諱反感這種狀況。
郴州知州老臉微紅,知道這抵死不承認穩婆供詞確實不妥,但看著孫蘭樹的眼神,知道也隻有這樣硬撐下去,清了清嗓子說道:“那名穩婆確實年老糊塗,這采信之權總在本官手中,若是一般民案,便如宋先生所論也無不當,隻是先生先前也提到,刑部歸三等。這孫家家產之事,毫無疑問乃一等之例,若無更詳實可靠的證據,本官委實不能斷案。”
潘友仁等的就是他這句話,眉頭微皺,裝成失望模樣,尖聲說道:“大人!這可不成!事已久遠,又到哪裏去找旁的證據?我已找來人證,大人說不行,那要何等樣的證據?”
郴州知州心頭微樂,心想你這潘友仁再如何囂張出名,但在公堂之上,還不是被咱們這些官老爺揉捏的麵團,不管你再提出何等人證,我總能找著法子不加采信,此時聽著潘友仁惶然問話,下意識說道:“人證物證俱在,方可判案。”
潘友仁不等他繼續說下去,雙唇一張,連珠炮似的話語就噴了出去,:“大人?何人判案?”
“自然是本官……”
“既是大人判案,敢問何為物證?”潘友仁咄咄逼人,不給郴州知州更多的反應時間。
郴州知州微愣,欲言又止。
潘友仁雙手一揖,雙眼直視對方眼睛,逼問道:“究竟何為物證?”
郴州知州被他的氣勢唬了一跳,仿佛回到了許多年前,自己在考律科時候的場景,下意識應道:“痕跡,凶器,書證……”
“書證?好!”潘友仁雙眼眯地彎了起來,大讚一聲,說道:“大人英明。”
郴州知州再愣,渾然不知自己英明在何處,遲疑開口問道:“潘先生……”
潘友仁依然不給他將一句話完整說完的機會,極為急促問道:“大人,若有書證,可做憑證?”
“自然可……”
潘友仁再次截斷:“再有書證,大人斷不能不認了!”
郴州知州大怒點頭道:“這是哪裏話,本官也是熟知齊律之人,豈有不知書證之力的道理,你這訟師說話太過無禮,若你拿得出書證,自然要比先前那個穩婆可信。”
這句話一出,郴州知州忽然覺得自己似乎說錯了什麼,為什麼自己忽然間變得這麼多話?他下意識往堂下望去,隻見孫蘭樹與劉伯常驚愕之中帶著一絲失望,而那個叫做潘友仁的訟師,則滿臉得意地壞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