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7(1 / 2)

他隻是乞求著自己的姿態,能夠讓欽差大人稍微鬆一鬆手,能讓欽差大人相信自己,也是有往他那邊倒去的強烈願望。

李瑾瑜沒有等這位老謀深算的孫老爺子回話,說道:“你心不誠,所以無所謂投誠。”

孫銘言麵色平靜,卻歎了口氣,說道:“欽差大人不能信我。”

“非我不能信你。”李瑾瑜低下頭說道:“你自己也不能信你,你在那條船上太久了。要下來……很難。你應該很清楚這一點。如果你還是在那艘船上,船上其餘的人總會要保你平安,如果你到了本官的船上,你留在原來那艘船上的貨怎麼辦?”

此貨自然並非彼貨,孫銘言心裏也清楚這一點,聽著李瑾瑜的話,知道不可能說服這位年輕的欽差大人,帶著一絲疲倦。自嘲求道:“請大人指條明路。”

李瑾瑜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桌上那些菜饈之間,略一思考後,靜靜說道:“你有很多兄弟姐妹,最近聽說……乙四房的崔靜卿崔姑娘是你的妹子?”

孫銘言麵色不變,心裏卻開始痛苦起來,自己孫家跟隨李瑾瑜的敵人已經太久,如果要讓李瑾瑜真的相信孫家肯倒向自己,除非他能夠有把握將孫家完全掌控在手中。而崔靜卿明顯就是李瑾瑜用來掌控孫家的棋子,換了其他的任何人,李瑾瑜都不會接受這個協議。

李瑾瑜這句話,無疑就是給出了自己的條件,隻是這個條件,孫銘言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且不論孫銘言不可能放手自己的家族產業,隻是想到崔靜卿冰冷的眼神,他的心就開始糾結起來。

在目前的局勢中,進攻的是監察院,防守的是孫家,而且孫家步步後退。今日內庫標價大漲隻是一個事件串的頭一環,後麵的事情接踵而至,孫家風雨飄搖矣。

直到此時,孫銘言才發現,明前這位看似年輕的欽差大人,原來骨子裏竟是如此保守謹慎加厲刻陰險,麵對著自己給出的如此大的誘惑,竟是毫不動心。

直到此時,他才發現,原來李瑾瑜要的東西,遠遠比自己所能付出的更多,不止三十萬兩,不止是孫家從此以後在郴州的暗中配合,而是一種顯得有些狂妄、無比囂張,奢求對內庫產銷全盤的控製。

“還請大人給條活路。”孫銘言苦笑說道,先前是談明路,此時便隻能談活路了,“後四標再這樣下去,族中上萬子弟,還有周邊雇的無數下人,隻怕明年家裏都要揭不開鍋了。”

“孫家不缺銀子。”

李瑾瑜看著麵前的孫家主人,心裏對於對方越來越欣賞,明明是要脅自己的話,說的卻是如此溫和卑微,一點都不刺耳,反而透著股服貼滋潤:“呆會兒的後四標……就當你孫家把前幾年吞的銀子吐回來。”

他微微偏頭,眯眼打量著麵色有些頹敗的孫銘言,心裏不停猜忖著這位孫家主人心中的打算,說道:“你應該知道本官的過去,過往年間你賣東西的手法,我很不欣賞。當然,本官不是不講理的土匪,隻要你們做事穩妥些,本官自然也會穩妥些。”

所謂穩妥,自然說的是昨夜之事。

李瑾瑜拿筷尖敲了敲瓷盤之沿,發著叮當的脆響,最後說道:“執碗要龍吐珠,下筷要鳳點頭,吃飯八成飽,吃不完自己帶走……做人做事與吃飯一樣,姿式要漂亮,要懂得分寸,這就很好了。”

孫銘言知道在這位欽差大人麵前不可能再獲得進展,得到了李瑾瑜最後這句話,他心裏稍微放鬆了少許,雖然不能全信,但他絕對相信,李瑾瑜並沒有逼著孫家垮台的念頭,對方始終是想將孫家控製住,而不是摧毀掉。

而要控製住龐大的孫家……崔靜卿不行,母親不行,隻有自己,孫銘言有這個自信,所以說呆會兒自己肯定會因為後四標吐血,但心裏明白,往後的日子裏,與欽差大人還有的商量。

商人,最不怕商量,討價還價是他們的長處。

孫銘言十分恭謹地對李瑾瑜再行了一禮,便退了出去。

看著孫家當代主人微微佝僂著,微現老態的背影,李瑾瑜再一次將筷子輕輕擱在了桌子上,微微眯眼,直到此時此刻,他依然瞧不出孫銘言這個人的深淺。

先前那一跪代表的含意太豐富了,認輸?求和?投誠?為昨夜之事補償?如果孫家真的有意倒向自己,那麼今天內庫這種光明正大的場合,反而是最好表露心跡的地方……

問題就在於,李瑾瑜根本不相信這位老爺子會甘心投降,自己地的牌根本還沒有出盡,孫家也沒有山窮水盡,習慣於站在河對岸的大樹想連根拔起,移植到河的這麵來,所必須經曆的痛苦代價,應該不是此時的孫家所願意付出的。

為什麼對方會擺出這樣一個卑微的姿態?他的上麵可還是有一位老太君在,孫家要投向哪方,這種關係到全族數萬人前途地大事,孫銘言應該還沒有能力做出獨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