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價錢著實已經高地有些離譜了。
但李瑾瑜清楚,這隻能說明前些年,內庫在長公主的操持下,行銷權的價錢低的有些離譜,這個價錢,孫家不會虧本,說不定還有得大賺——當然,這必須得是孫家依然敢做海盜生意,在李瑾瑜的眼皮子底下依然敢往楚都城走私。
所以李瑾瑜笑了,很滿意於這個結果,孫家今年就等著往這標裏砸錢吧。
“甲一房,孫家,五百一十二萬兩,得!”
一直有些打不起精神的內庫轉運司唱禮官員,此時報出內庫開門招標十幾年來,最大的一個標額,終於顯得精神了起來,報價的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得字出口即沒,毫不拖遲,顯得幹脆至極。
不論對孫家持何種態度的商人們,也感覺到了一絲興奮,為了這個數目唱起彩來。
反而是甲一號房裏有孫家父子二人,臉上卻沒有什麼喜色,尤其是孫銘言眉間泛著淺淺擔憂。
他所想的,與李瑾瑜所想的都一樣,如果沒有一些見不得光的手段幫忙,這個四連標……是賠定了。
而最關鍵的,崔靜卿那邊叫價似乎有高人相助,將分寸拿捏地極好,這一標五百一十二萬兩子,光定銀呆會兒就要留下兩百多萬兩銀子……更何況,對方真正搏命的出價肯定是在最後麵。
昨天一夜,孫園連夜籌銀,六房攏共也隻籌出來了六十幾萬兩,遠遠不足孫老太君定下的一百三十五萬兩的份額,而這個四連標已經超出了孫銘言的心理預算太多,後麵該怎麼辦?
孫氏錢莊的供銀還有一半剩餘,可誰也不知道後麵會發生什麼事情,孫銘言的雙手輕輕摁在身邊的木盒子上,若有所思。
孫蘭樹看了滿臉疲憊的父親一眼,心疼無比,他知道父親昨夜一夜未睡,連夜去郴州城裏幾家大的錢莊調銀,直到淩晨,才終於拿到了放心的數目,這個盒子裏,放的便是萬彙錢莊十萬火急開出來的現票。
“你說,欽差大人會不會還想要這後麵的四連標呢?”孫銘言疲倦歎息著。
孫蘭樹不知如何言語。
日已中移,內庫招標暫告一段落,由郴州府與轉運司的衙役們抬進了飯菜,供各位大人與商家們用膳,官家提供的飯食雖然不如這些巨富們家中的飲食精美,但這些商人們依然吃的津津有味,湊在麵有頹色的泉州傅家身旁,打聽著什麼事情。
人們都在期待著下午,那是最後的決戰,上午已經開出了五百萬兩銀子的恐怖數目,下午得炫麗到什麼程度?
沒有人注意到孫銘言沉默地走上了正堂,來到了幾位大人物用飯的偏廳之中,也不怎麼避嫌,微笑說道:“見過黃公公,郭禦史,老夫有些話想稟報欽差大人,還請二位大人行個方便。”
黃公公與郭錚大怔,心想這是玩的哪一出?難道孫家想當著自己的麵倒向李瑾瑜?可是也不可能這麼正大光明啊……孫銘言久持孫家,與朝中大官們來往匪淺,自有一股威嚴在胸,黃公公與郭錚對望一眼,深信其人,便含笑退了出去,留給他與李瑾瑜說話的空間。
廳中無人,孫銘言有些困難地一掀前襟,跪在了李瑾瑜的麵前,並沒有說話。
李瑾瑜一手執碗,一手執筷,正在飯菜之間尋覓可口的下腹之物,眼光也沒有往那邊瞄一眼,隻是說道:“後麵的四連標,本官……還是要搶的。”
李瑾瑜的筷子在盤子裏扒拉著,揀了塊香油沁的牛肉鋪在了白米飯上,緩慢地送入唇中,細細咀嚼著,品味著,依然沒有理會跪在一旁的孫銘言。
孫銘言不是個簡單角色,這一跪所代表的意義,也絕對不是那麼簡單。
李瑾瑜需要時間思考。
等他思考完了,她才輕輕放下碗筷,說道:“孫老爺子,您年齡可比我要大上不少,這怎麼當得起?”
欽差大人雙手虛扶無力,孫銘言卻必須站起。
官商之間的對話開始的非常平靜與沉著,李瑾瑜望著他說道:“老爺子準備交待什麼?”
怎樣的交待能換回李瑾瑜幾名下屬的性命?李瑾瑜怎樣才肯放過孫家?孫銘言並不清楚,也不需要清楚,他所需要的一切一切,隻是李瑾瑜能暫時放過孫家,為家族以及京都方麵換來必要緩衝的時間,現在局勢太不明朗,就算自己準備做根牆頭草,也得知道風從哪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