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站在這兒已有老大的功夫,四周卻隻有水滴滴落的聲音,在空曠的山洞中回蕩。
隻聽“哧”地一聲,公子越將刀劍狠狠刺進山壁上,迅速拖動,因常年被水流侵蝕而濕滑無比的山壁出現一道白色的長長口子,刀劍卻光亮如新。公子炎知道哥哥非常生氣,躊躇了一會兒才訥訥道:“哥,要是……沒什麼事,我出去吃燒烤了,哎呦餓死我了……”
“你給我站住!”公子越冷冷道,停了一會兒終於再度開口,“今天這件事情怎麼解釋?你已經困窘到不得不淪落為山匪了嗎?”
“……”
“那年我兵變成功,一舉奪下敦煌的掌控權,我就知道你對我心生不滿”,公子越語調平靜,忽然話題一轉,“怎麼樣,這些年孟叔和呂叔照顧地還好吧?”
公子炎點點頭,看著自己多年未見的兄長,雖然隻比自己早出生近半個時辰,兄長似乎已經……有白發了,“他們都是很好的人,這些年來平白受了我不少氣。今天打劫也是我的主意。”
公子越聞言笑出聲來,拍了拍老弟的肩膀,“你不用替你朋友開脫,我不會找他麻煩,估計這也是你這輩子第一個朋友吧?我記得小時候那些同齡人見了你都敬而遠之。”
公子炎亦笑,緩緩移開兄長的左臂,鄭重說道:“哥,我知道你想勸說我回去,可是,你到底讓我回去做什麼呢?”不等公子越回答,他退後幾步坐下繼續說道:“我知道這些年敦煌在你的治理下已經成為人人心中向往的自由之城,可是這個位子真的能讓你舒心麼?我不知道你整日流連於那些上流女子之間是否真的很開心,不過,我看你都有白頭發了”,他低低歎息,“敦煌城主,少年風流,享盡世間榮華敬仰,可我看你也不過一傷心人而已。”
“啪”地一聲,一柄寒光閃閃的刀擦著公子炎的胸膛飛過,迅疾無匹地插在一處石柱上,公子炎低頭看了一眼被層層割開的衣服,扭頭道:“哥,你必須靜下心來聽我把話說完嘛,說完了再殺我也不遲。”
“你給我閉嘴。”
“我不閉”,他整了整開了口的衣服繼續道,“你看,就算你有了美酒佳人,數不盡錢財珍寶,各方的朝拜和敬仰等等等等,這些都是身外之物,死了以後又不能帶到棺材裏去,我承認我在老調重彈講廢話,可是你喜歡這些不代表我喜歡哪,你不能老強迫……”
公子越見老弟一開口便說個不停,幹脆坐在他的右側,以這個人形物體作為活靶子,一遍遍練習投射,收回袖裏刀,再投,再收回,繼續投……
“比如說吧,這些年我一個人走遍名山大川,四處遊曆的時候,你不知道我有多高興,因為你不知道下一刻,下一個地方或者明天,你將會遇見怎樣的自然風光,遇到怎樣的人,聽到什麼樣的傳奇故事,生命的每一天都充滿期待和驚喜,翻越山川河流,耳旁聽得林濤陣陣,或者是荒原、海岸、濕地沼澤等等,哥,這個世界遠比我們最初認知的精彩地多。”
公子越見弟弟轉過身來,身上的衣服東破一塊西缺一塊,便收了袖裏刀,“哥,當我身在其中的時候,我敢說我擁有了他們,至少在那一刻,那些落入我眼的風物人情隻屬於我,這些東西我可以懷念他們一輩子,可是,你能嗎?那些日日陪伴你的物事人情,他們能足以美好到讓你懷念一輩子嗎?”
“弟弟,我一直沒發現原來你還是個哲人。”公子越站起身,快步走到公子炎的麵前,“我不過想讓你回去幫我料理一些事情,曆練曆練你的本事,有必要說上一堆嗎?”
公子炎霍地站起,和哥哥麵對麵,“我必須說上一堆煩死你,不然,孟叔還會繼續天天煩死我,我說老哥啊,你能不能讓孟叔以後話少一點,我的耳朵都快起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