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床上的人動了動被霖子宏握在掌心的手指,然後輕輕睜開沉重的眼皮,發現眼前有微弱的亮光。
楊裕滕試探性移動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感覺自己的軀幹、四肢、背脊……哪裏都疼,好像骨頭都已經散開了,他的皮肉被迫一起被扯著,於是開始叫囂起了疼,每一寸都繃得很緊,仿佛要裂開了。
這幾個小時,好像在陰曹地府走過一回。
幾個小時之前的場景,他不敢去回憶,他寧願相信自己是做了一場噩夢,然而,這場噩夢的製造者就坐在自己的身旁。
“咪,你醒啦。”
楊裕滕緩緩轉過了臉來,瞳仁漆黑,像深不見底的井。
霖子宏看著他充滿仇視的眼睛,狼狽的神情,那如窮途末路的小獸一般驚恐的樣子刺得他眼睛生疼,心髒被揪成了一團。
他用手輕柔地擦拭著楊裕滕額頭的汗珠,柔聲低語:“感覺怎麼樣?”
楊裕滕一直沉默著,下意識將頭瞥過躲開了霖子宏,他現在不想讓任何人碰,也害怕別人碰。
霖子宏將他每一絲的敵意都收入眼底,心髒傳來不可名狀地痛楚,那雙原本閃耀如明星般美麗的雙眸,此時卻升騰著遙無邊際的寒意,冷冷的,懨懨的。雖然他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可當這一幕出現在自己的眼前時,霖子宏還是難受得要命,一顆心不停地往下沉,仿佛墜入了無底深淵,怎麼也到不了底。
“你放心,這是明傑的私人醫院,很安全也很私密,不會有人知道,公司那邊我會處理,你不用擔心。”
“咪,我錯了,我真的錯了,當我看到你和霖子軒一起進了......我當時瘋了,我沒想要傷害你,如果我知道你會受這份罪,我絕對不會做的!”
“我知道,你現在肯定恨死我了,你要怎麼才能原諒我,你說,我都聽你的,我隻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發誓,我永遠不會在碰你了。
“你打我一頓吧,我絕對不會吭一聲的,如果你要是不解氣,你捅我一刀都行。”
看著楊裕滕沉默不言,霖子宏慌得腦仁發脹,眼睛赤紅一片。
“咪,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那時的我也不知道,後來的你對我來說那麼重要。我真的愛上你了,我不知道怎麼愛上的,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愛上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愛上,但我就是愛了,我不能沒有你,我很怕,想都不敢想。”霖子宏說完這番話,鼻腔久違地感到了一種陌生地酸楚。
“霖子宏。”久久之後,楊裕滕實在忍受不了了,忽地低聲叫他的名字,嗓音沙啞地幾乎無法發聲,又停了好久,勉強從幹啞的發痛的喉嚨中擠出一句話:“你讓我覺得自己很惡心。”
“惡心”兩個字如同兩把鋒利的冰刀,狠狠刺向霖子宏的心口窩,情緒驟然間再度潰堤,雙唇好似霜打的蒼白,一開口便帶上了濃濃的哭腔:“咪,我錯了,我知道我犯了死罪,對不起,你原諒我這一次吧。”
“不是每個對不起都能換來一句沒關係,我沒辦法原諒你,我跟你,結束了。”楊裕滕毫不留情地回了一句,嘶啞的聲音中夾雜著難以想象的憤怒和傷心。
霖子宏的呼吸聲都帶著顫音,楊裕滕的一言一字,像刀子一樣捅進了他心裏。
“我錯了,你別離開我。”霖子宏壓著嗓子低吼。
“我不想在見到你,現在不想,以後也不想。”楊裕滕冰冷的目光投射到霖子宏絕望的眸子裏,聲音不輕不重,卻極具殺傷力。
他緊緊攥著拳頭,努力穩住聲音:“我知道你現在說的都是氣話,但是現在你別趕我走好不好,你現在這個樣子,需要人照顧,我知道你現在不想看我,可你也不想讓別人看到你現在這樣吧,不管你想怎麼懲罰我,先把身體養好了再說。”
楊裕滕的胸膛用力起伏了一下,他現在全身酸痛,心神疲憊,身體上的不適已經超出他能控製的範疇了,他確實沒有能力去照顧自己。
捕捉到了楊裕滕的一絲猶豫,霖子宏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他試探性地問道:“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啊?你發燒了,醫生說你要多喝水。”
楊裕滕沒有回答,也沒有拒絕,他早就感到胃裏一陣陣翻湧,許多酸液灼燒著他的喉嚨。
霖子宏趕緊跳下床,給他倒了杯水,托著他的頭,慢慢地給他喂了進去。楊裕滕機械地張開嘴,清涼的水流過喉管,跟刀子劃過一樣火辣辣地疼。
放下水杯,楊裕滕神色染上疲倦,沒在看霖子宏一眼,縮回被裏又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