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了美術課,大家正散散亂亂往外走,教我們美術課的小劉老師在講台上叫我:“玉清,你等一下。”我立刻從散亂裏抽出身來,在男生們嫉妒又羨慕的眼神裏走到她跟前。
小劉老師正在收拾自己的畫具,我過來了,她也不停手,也不抬頭看我,也不說話,仍是顧自收拾東西。
我站在她身側,低著眼睛看著她纖細的手指一件一件斂拾著畫筆、顏料、調色盤……這雙手細膩柔美,不是美女不會長出這麼一雙手的。
我靜靜等著她,也不問她找我是否有什麼事,我心裏愉快極了,我並不是總有機會這樣站在她身邊,站得這麼近!
小劉老師仔細地一件件收拾著她的畫具,不緊不慢的神態似乎是忘記了剛才已經叫了我,直到最後一個磨磨蹭蹭的男生也走出了教室,小劉老師才停了手,抬起臉看了我一眼,打開她的講義夾,舀出一張不大的水彩畫,是我上節課交的作業:《夢裏依稀小星湖》。
小劉老師指著它問我:“這是你畫的?”
我說:“是。”
“很美,真是一張難得的水彩畫。”
我說:“是。”
小劉老師忍不住露出一點笑,又問:“你認識去小星湖的路?”
“我……您問這幹什麼?”我略一打愣,問。
“是這樣,如果你認識,可不可以在星期天為我們帶一下路?我和莊紋想去一次小星湖。”
我立刻毫不猶豫地說:“認識!”
我心裏湧起一股無以複加的興奮和激動。
小劉老師很高興,濕潤的眼珠明澈如水地看著我。
我的眼睛不敢看小劉老師的眼睛,離得太近了。
小劉老師嘴角漾著淺笑,說:“你還沒有說願不願意為我們帶路呢。”
我一張口聲音就有些誇張:“願意!”
不知小劉老師是因為單純而美麗,還是由於美麗而單純。她憑了張畫了小星湖的美術作業就認定我去過小星湖,卻沒有認真去分析一下那題目裏的“夢裏依稀”呀。
其實我並沒有去過小星湖,我畫的是夢境。誰都知道小星湖是個美麗的地方,它坐落在離我們這裏二百多裏遠的偏僻荒野上,我們學校有人去玩過,回來便帶來了美麗的信息,引得幾乎所有人都踴躍起來。
我還沒有去過,於是便有了一個美麗的夢境,於是第二天的美術課上又有了一個美麗的帶著夢幻色彩的水彩畫――一片明珠一般的小湖,晶瑩透澈一塵不染的湖麵,遠處有太陽,橘黃色的陽光靜靜塗在湖麵上。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卻給人一種分外安然悠遠像神話般的美麗。
就是這幅畫,一下子把小劉老師的心給抓住了。
後天就是星期日,小劉老師和我約好明天晚上再找她聯係,就滿意地和我一起走出美術教室。我們並肩在樓道裏走過,連二年級的男生都向我們看過來,並且女生也在看。
我和小劉老師在樓梯處分手,她回辦公室,我回十五班教室。小劉老師一邊下樓梯一邊囑咐我:“別忘了。”我隻是使勁點頭。
小劉老師年方二十一歲,比我大四歲,此時我年方十七。她去年從美術學院畢業分在我們學校,教我們一年了。
劉思千,是我們小劉老師的名字。但我們背地裏從不稱她的名字,“思遷”,這不能讓人接受。不知當初她的父母給她取名字時是怎麼想的,大概是希望她長成文靜的女孩,讓她“思千”,整天動用思想,身體自然就文靜了。據傳她的父母都是高級知識分子。
我們在“劉老師”前麵加上“小”,背地裏叫她“小劉老師”。所有教我們的老師,無一例外都有我們贈送的外號,有人還不隻一個.象我們班主任,姓杜,就叫“杜魯門”,他是我們班的總統嘛。
隻有小劉老師沒有外號,我們也想過給她取一個,而且絞盡腦汁想過,但我們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外號能夠表達我們對她的這種心情。每星期隻有一節美術課,這讓我們與小劉老師接近的機會少得可憐。
整個課間,我的心情一直處於狂喜狀態,有一種想喊想叫的衝動,就大聲地在樓道裏唱歌,歌聲難聽之極,惹得女生直捂耳朵。我因為五音不全,平時最怕當著女生麵唱歌,恐在她們麵前掉底。但今日女生們紛紛捂耳朵,我卻毫不在乎,今天我心裏裝著小劉老師,簡直把我班的女生們視同草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