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叫馬飛,外號“飛馬”。人稱“飛馬”並不是因為我比別人跑得快,而是因為我的名字叫“馬飛”。
我姐姐叫馬靜,比我大兩歲,十七,剛上師範一年級。據我所知姐姐還沒有外號。
其實姐姐也是差一點就有外號的。那是去年。我和姐姐同校,姐姐初三,我初二,我們那所學校比較盛行外號。有一天,我聽到初三有男生背地裏叫姐姐“茶花女”。我假裝和姐姐沒有什麼幹係的樣子去問那些叫的男生,他們不知道我是姐姐的弟弟,興高采烈地就講這是馬靜隔壁班某某的發明。
我去找“北方”,告訴他有人取我姐姐的外號。北方問叫什麼,我說“茶花女”。北方樂了,說真取得漂亮,又像。我說漂亮你媽,你知不知道“茶花女”是個妓女?北方止住笑,傻瓜似的問我“茶花女”是哪條街上的。我輕蔑地告訴他《茶花女》是一本小說,世界名著,全世界都知道隻有你不知道。
北方大怒,第二天那個姐姐隔壁班的某某便得了個“鼻青臉腫”,請病假三天。三天之後某某上學,不但沒敢報告老師,還專門找到北方和我來道歉,說是有一次聽說茶花女長得美麗無比,才叫馬靜“茶花女”的,並無惡意。北方鄭重地告訴他《茶花女》是一本小說,寫的是一個妓女。某某便又認罪說自己挨打是活該!
從此再沒有誰敢取馬靜的外號。
“北方”當然也是外號,原名趙克強。剛上初一那時候,他特別愛裏裏外外大聲唱《北方的狼》,他又常打架,便有人叫他“北方的狼”,後來因為字太多叫著繞口,才簡稱為“北方”。
我們經常在一起的是四個人,北方飛馬當局長槍。全是外號。“當局”和“長槍”也各有出處。“當局”的爸爸是教育局副局長,掌管數萬學生卻管不住自己的兒子。“長槍”則是身體確實很高很瘦而頭頂又較尖。
我們這四個家夥從小學起就是“鐵哥們兒”,稱得上是友誼深厚義氣千秋。考初中那年,我本來可以考上重點中學,但估計那仨笨蛋考不上,我就瞞著家裏沒報考。入學時當局“意外”地被一所重點中學錄取,但當局死活不去,泡了兩個星期,他爸爸“老當局”隻得將他轉回普通中學。我們哥仨鬆了口氣,說:“這才像話。”
就這樣,我們哥兒四個都上了這所普通中學,形影不離。除了寫作業,我們哥兒四個什麼都愛好,球場、冰場、泳場、影院、卡拉ok永遠有我們矯健的身影。
二
姐姐卻很鄙視我們,管我們叫“四肢發達組織”。那三個隻要一來家裏找我,姐姐就會從她的小房間裏探出頭來說:“瞧,‘四肢發達組織’又聚會了!”
我們有時被她揶揄得憤怒起來,就一齊闖進她的房間裏跟她搗亂,我們每次進她的房間準看見她捧著一本書。
姐姐從不放過任何管製我的機會,她又乖巧,喜歡到媽媽那裏去討“口諭”。比如星期六晚上,她會在吃過晚飯後一邊幫媽媽洗碗一邊對媽媽說:“小菲留了好多作業。”小菲是樓下的,和我同班,常來找姐姐。媽媽立刻說:“那你明天可看住馬飛,讓他好好寫作業。”然後媽媽又從廚房裏探出頭來朝我嚷:“馬飛,馬飛――過來!”
第二天,北方在樓下狂吹口哨,當局“醉翁之意”地大喊:“北方!長槍!”長槍晃晃悠悠地走來走去。可是姐姐連我在陽台上露一下頭都不允許。
我說:“馬靜,你不要太過分!”
姐姐立刻揪住我的耳朵:“你敢叫我馬靜?”
我縮著脖子,嘴裏並不服輸:“你太討厭,是媽媽的錦衣衛。我就叫你馬靜,我還要叫你馬小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