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是在一片血氣中醒來的。
睜開眼睛,枕頭上全都是血,是從鼻子裏淌出來的,她側躺著,坐起來的時候能看見她的半張臉也粘滿了血,連發絲也被鮮血弄濕,嘀嗒著還在往下流。
她頭暈,去向衛生間的幾步路踉蹌了好多下,差點就要栽下去。
打開水龍頭,洗了臉。
很平常的事,卻好似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臉還沒洗幹淨就扶著洗漱台滑下去了。
她坐在地上,抱緊了自己。
水龍頭的水嘩啦啦的流,一如她倏然崩潰落下的淚。
可稀奇的是,她竟隻有一隻右眼在流淚。
右半邊臉都不知掛了幾道淚痕了,可左眼除了方才洗臉留下的水漬,沒有一滴淚。
不覺間,又有鮮血從鼻子裏流了下來,直滑進她的唇口,腥味讓她再難以壓製,擰著眉將手指扣進了左眼框內,掏出了那顆仿真眼珠。
繼而,重重一丟。
仿真眼珠彈了出去,撞在牆上又彈回到地上,咕嚕咕嚕的竟轉回到了她的腳邊。
“滾啊!”
她撿起仿真眼珠,再次丟了出去。
然後將腦袋埋進雙膝間,把自己抱得更緊,哭的也更加失控。
腦子裏想到好多人。
想到早亡的媽媽。
想到愚鈍的爸爸。
想到偽善的後媽,心機的繼妹。
還想到這麼多年,唯一在她的心裏點亮過一盞燈的,祁司硯。
最後想到的,是那張隻剩下不到半年時間的病危診斷單。
……
“為什麼…憑什麼……”
“憑什麼隻有我一個人在受苦,憑什麼他們都過得好好的?”
“……”
哭到最後,她整個人癱倒在地上。
空洞的左眼以及麻木的右眼,盯著不遠處的仿真眼珠,臉上已經沒了最初的悲戚,隻剩下冷血之色。
“我不好過,你們誰也別想好過。”
……
走出浴室的時候,那顆仿真眼珠已經被她消過毒安回到眼眶裏了。
她拿了手機,撥通電話。
“喂,是大小姐?”電話那頭的聲音,是阮家的管家,姓朱。
“是我。”
阮棠的聲音,盡是冷漠。
“我今晚回家住,把我的房間收拾一下。”
“這……”
“朱管家,你在猶豫什麼?”
“大小姐,你許久不回家裏住,二小姐已經把你的房間改成琴房了,她……”
阮棠冷笑著打斷他,覺得不滿。
“該怎麼把房間恢複原樣是你們要操心的事,我隻是告訴你一聲我要回家住,你做好準備就是。”
“這…大……”
阮棠沒聽他說完,直接掛斷通話。
隨後,打開聊天軟件找到祁司硯,發了個信息過去。
【我要見你。】
過了三分鍾,他沒有回。
她再次發送信息,卻沒有半個字,隻有一張照片,她和祁司硯通身赤裸,在鏡子前麵纏綿的照片。
這回,他幾乎是秒回的發來兩個字。
【南楓】
她勾唇一笑,滿意的放下手機。
‘南楓’是祁司硯的私人會所,位置偏遠。
那晚,他們就是在那裏做的。
*
阮棠化了個精致的妝,掩去病氣。
出了門,開車直奔南楓會所。
到的時候,祁司硯早已經在裏麵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