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華笑了:“已經開始走下山路。”

“下山?還早得很呢。”他又握著譚冠三的手說,“這裏除了我和你,他們幾個都是三十來歲的年輕人嘛。朝氣蓬勃,手腳靈活,又都是紅軍時期的,準備叫你們挑重擔子。”

“請司令員下命令吧!”軍領導們異口同聲地說。

劉伯承斂起笑容:“這次是交給你們一個非常重要、非常艱巨、非常光榮的任務。黨中央毛主席決定十八軍擔任解放西藏的任務。”

張、譚等都表示堅決完成任務。

劉伯承點點頭:“好,很好!共產黨員就要有這股子勁頭,這就叫做黨性。”

15日,劉伯承再次用他那幽默的四川話說道:“你們都很年輕,是進軍西藏的各路諸侯。西藏這個地方非常特殊、敏感,曆史上一些帝王將相多次用兵,有的翻了船,損兵折將,有的不戰自退。我們是人民的軍隊,要處處體現出王者之師,仁義之師的形象。”

鄧小平又從西藏的曆史與現實的比較中進一步闡述。他說西藏是少數民族地區,政治、經濟、文化等方麵均有其特殊性,政策性很強,解放西藏有軍事問題,但軍事與政治比較,政治是主要的。從曆史上看,對藏多次用兵未解決,而解決者亦多靠政治,如唐朝和番,以後用兵均未成。在宗教問題上,有其相當力量。達賴是其中有力量的,但其力量不會很大,要團結達賴、班禪兩大派,要靠政策走路,靠政策吃飯。軍事政治協同解決,必須解決補給之公路。我需相當兵力,但力量過大,則引起以後問題不好解決,兵力確定入藏3萬人,力求精幹,補給線上1萬,加強兵站線。為什麼要十八軍幹?鄧小平望了一眼張國華,笑了:“主要是幹部問題,你們是地主大戶嘛!”

許多轉業幹部重新拿起槍

去西藏的消息傳開,剛從戰場轉入和平的十八軍像開了鍋,逃兵數量猛增。

嚴重的一個班隻剩下班長、副班長,急得連長指導員夜裏不敢睡,輪流把門。營團領導天天晚上追問當天逃兵數。對於拍著胸膛無條件接下任務的高級將領來說,更是有苦難言:這支打日本、打老蔣的光榮部隊,即使在挺進大別山那樣艱苦、那樣殘酷的環境中也沒有發生過逃兵現象。似乎是一夜之間,這支隊伍變了!

最急的當然是軍長張國華了。

他本來就年輕氣盛,打起仗來連後退都是少的,如今看見有人開溜,氣得虎眼圓睜,嘟起薄薄的嘴唇,雙手打著膝蓋骨,恨得直跺腳:“這些兵為什麼要這樣壞?去,把他們都給我抓回來!”

下麵的幹部就等軍長這句話。所以命令一出,“抓兵隊”四麵出擊,一會兒就綁回來一串逃兵。憋了一肚子氣的連幹部有的就抽下了皮帶,先是劈裏叭啦敲桌子,沒有效果就去逃兵背後、屁股上找突破點……最使張國華痛心的是幹部隊伍裏也出現了“逃兵”。本來他最欣賞的原十八軍炮兵營政委、後提升為52師一五四團副政委的劉結挺(即“文革”中在全國都留有惡名的劉結挺、張西挺夫婦),第一個向他和譚政委提出身體不好,不願進藏。張國華拿信的手都抖起來了。眼睛閃閃地像燒著了什麼東西,都不知道該用什麼辦法去解恨了。說實在的,本來他很喜歡劉結挺那副文靜的樣子,又有知識,聰明能幹。他已經準備要提升他當政委了,並已兼任了宜賓縣委代書記。張國華氣得話說得不知是問還是答:“這劉結挺太壞了,想不到他這樣壞!他為什麼會這樣壞?我這一輩子不想再見到他!”

“不!”譚冠三也氣得七竅生煙,接過話頭,“他不去就這麼便宜他?給我把他捆來!不去?我把他捆到西藏!我到哪兒,就叫馬把他拖到哪兒!”老將發火了。說他老,其實他也不過四十過二,也是正當氣盛。

劉結挺是給捆回來了。可張國華思考再三,覺得進藏是件光榮的事,不能讓這些人敗壞十八軍的名聲,規定凡是逃兵一律不準去藏,就地轉退地方。新生的共和國和軍隊的曆史,把“榮譽”兩個字澆鑄得十分鮮亮,大多數人還是把榮譽看得比生命重要。另外地方也特別看重曆史,“思想有問題的人”是不受歡迎的,今後翻身都難。於是開過小差的人們急了,生怕被裁減,給自己或後代留下抹不掉的汙點。所以表決心、寫血書的人紛至遝來,幹部們又轉過來做安心留在地方的工作……逃兵還是一個不要。

畢竟以事業為重的人多。像參謀長李覺就是在得知部隊要進藏後主動放棄大城市生活,向老首長劉鄧提出歸隊的。

軍長做出的第一個犧牲

動員會的時候,人們好奇地發現台上的張軍長懷裏坐著個不滿三歲的小女孩。她是張國華的第一個孩子難難。張國華與樊近真1946年6月結婚,33歲才得子,自然視為掌上明珠。孩子天真可愛,也不怕人,見爸爸在台上講話,她戴著個扇形小帽,站起來向台下敬禮,翹著小嘴說:“叔叔,阿姨,我給你們唱支歌!”說著就依依呀呀唱起來。台下的人都歡喜地鼓起掌。此刻張國華把孩子帶進會場,一方麵是疼愛,另一方麵也有“背女出征”的味道。人員坐齊後,他把孩子交給旁人,站起來繼續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