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回雍都。”
向晚時分,衡夕突然起身收拾行裝,在素瑤上前詢問時這般回答。
現在回去,還能趕上封伯宴的頭七。
她對不住他,無論如何也要趕上他的下葬,否則這輩子她都良心難安。
“姑娘,你在說什麼傻話,你如今大著肚子,哪裏能經受得住長途顛簸。”
衡夕不理素瑤的阻攔,說什麼也要回雍都。
奪了素瑤藏起來的包裹,風風火火便要往外去。
一抬眸,斜陽紅輝,映著門口男人的長影。
衡夕不可置信地上前,抬手摸他的臉頰,眉眼,胡須。
臉上還是沒有肉,骨頭甚至那麼硌手。胡須也像麥芒似的,紮手的感覺那麼真實。
衡夕哭出聲,語氣裏滿是委屈和懺悔,“你到底是人是鬼啊?”
封伯宴咬咬牙,聲音卻還是溫柔得能滴出水來,“是快被你氣死的受氣鬼。”
衡夕哭笑不得,撲上去緊緊抱住封伯宴的脖子,嗷嗷地哭,“應鴻雪那個大騙子,他說你服了毒,我以為你真的傻到為我殉情了。”
封伯宴沒有多說什麼,環緊了衡夕的腰。
“對不住,真的對不住,我以後再也不拿生死開玩笑了。”
封伯宴扶住衡夕的肩,一點點撫去她臉上的淚,視線下移,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
“衡夕,你還會離開我嗎?”封伯宴沒了底氣,從西北回來,看到空蕩蕩的衛將軍府,他的心就像被挖空了一塊。
他開始認真地思考,倘若他的愛對衡夕來說是那麼沉重和不堪的枷鎖,他是不是真的該放手。
不是因為不值一提的尊嚴,而是因為真的想看到她開心和幸福。
此前他無所畏懼,是因為他確信這世上再不會有第二個人會比他更愛衡夕,更能護她如珍寶。
但他也是突然醒悟,他一直都忘了,永遠有一個人比他更懂衡夕,更愛衡夕。
那就是衡夕自己。
既然是她想要的,不如就,隨她所願。
“不會了,再也不會了。”衡夕拽著封伯宴腰間的衣裳,垂著眸,語氣軟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那我們回雍都,好不好?”
衡夕乖巧地點頭,“好。”
回程的馬車上鋪滿軟墊,生怕磕著碰著衡夕。
三天的馬程,這次愣是走了半個月。
衡夕開始嗜睡,無論是在馬車裏,還是客棧,多數都是在睡夢裏。
偶爾驚醒,也都是在喊封伯宴的名字。
應鴻雪那封信給她的衝擊實在太大,她真的很怕封伯宴來接她隻是她幻想出來的。
這次她醒了,拽著封伯宴的衣領再也不肯鬆開,伏在他懷裏,哭濕了他的胸膛。
“別哭了,我在,我在,我是真的,不信你咬我一口。”
衡夕握住封伯宴的手腕,將將送到糊了鼻涕的嘴邊,又放下,“我舍不得咬了,舍不得了。”
封伯宴攬著衡夕,輕輕拍她的後背,懷孕的女人,情緒竟是如此的敏感,他算是見識到了。
花太豔太美會哭,花枯萎了會哭,就連看見不開的花骨朵也會哭。
哭濕他的衣裳,得洗得換,可他竟然,如此的甘之如飴。
“封伯宴,你以後不喜歡我了怎麼辦?”衡夕哭夠了,抱著封伯宴的手臂,用他的袖子擦眼淚和鼻涕。
“若真有那一日,你會怎麼辦?”
衡夕認真地想了想,要是真有那一日,她好像也不能如何。
“封伯宴,你贏了。”
他說衡夕總有一日會離不開他。
果然又是說到做到。
封伯宴輕輕吻了吻衡夕的額頭,聲音繾綣不已,“謝謝你願意愛我,以後,要好好愛我。”
衡夕好不容易止住的淚,登時又像泉水,一塌糊塗。
她躺在封伯宴懷裏,緊緊抱著他的胳膊,“被我愛著會很倒黴的。”
“我樂意。”
衡夕笑出聲,“封伯宴是大傻子。”
“那我也樂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