盞兒的墳塋離喬鶯的墓不遠。
遠山仍可見青翠,近處觸目可及卻是堆滿的白雪。
衡夕依稀能看見衡瑾年青絲間湧出的白發,好像一切隻是一夜之間的事。
“父親,回去吧。”衡霓在吳柏的攙扶下上前拍了拍衡瑾年微微彎下的後背。
吳柏是衡霓的表兄,二人幼時常在一處耍鬧。
自得知衡霓雙目失明後,他便經常到勇毅伯府來。
他擔心下人會因她失明欺負她,更擔心衡霓會因為此事想不開。
次數一多,二人都習慣了。
吳柏習慣了陪在衡霓身邊,衡霓也習慣了身邊有吳柏相伴。
“你們先回去,我有幾句話與你阿姊交待。”衡瑾年神色淒哀,脊骨也似會在下一息斷裂。
衡霓沒有多勸,走時將守在一旁的下人都帶走了。
寂寂墳地,便隻剩下父女二人。
“你當真下定決心了,要留在衛將軍府,任其予奪?”
衡瑾年的語氣很平淡,甚至是冷漠。
衡夕耳邊是風雪聲,心髒是麻木的,一陣陣憤怒湧上來,卻又無力發泄。
她是為了誰屈服的?
如今在親生父親嘴裏,她竟是如此沒有骨氣的菟絲花一朵。
“這和誣陷封伯宴無關。”
衡瑾年眸含盈光,“我是問你,倘若有機會離開他,你可願意?”
說著,遞給衡夕一隻青瓷瓶,“這是龜息丸,服後十二個時辰內,會和死去無異。”
衡夕盯著瓷瓶發呆。
很奇怪,有這般兩全的法子,既能離開封伯宴,又不用連累家人,她該高興,該慶幸的,可她卻隻能感受到一股無力的平靜。
“那假若,他守著我的屍體,不肯交出怎麼辦?”
衡瑾年欲言又止,終是道:“那便讓他不能守著你。”
“如何保證?”
衡瑾年:“西北戰事,逼他出征。”
“西北安定多年,父親怎知要起戰事?”
“你不在朝中,自然全然不知。西北是打不怕的,即便是封伯宴帶兵吞下多年的地方,也是蓄勢反撲。”
一塊打不退鎮不住布滿鐵釘的滾刀肉,除了封伯宴,誰去都沒用。
若非如此,蕭若絕不會留封伯宴至今。
西北苦寒,寒地出悍民。
打過去沒有肥沃土地等候,反而是多了難民要養活。
可一旦失守,北地狼軍如虎如豹地南下,將會禍及雍都。
“他出征之日,便是你能脫逃之時,僅此一次機會。”
僅此一次機會。
衡夕隻覺心跳得很厲害,像有萬鼓齊擂。
“不可,戰事當前,我怎可讓他分心。”
衡夕不敢高估自己在封伯宴心裏的地位,可也不敢低估。
倘若真的因為自己的假死,影響了封伯宴出征,她豈非千古罪人。
“得知他要出征,你便擔心至此?”衡瑾年音色頗冷。
衡夕搖頭:“不是。”
她擔心嗎?她該擔心嗎?她憑什麼擔心他。
“若你不願他出征,我亦有辦法——”
衡夕聽完衡瑾年的耳語,渾身冷得就像有一桶冰水當頭澆下。
“偷了虎符,然後呢?等他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