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胡勰,綜合科還有三名同誌。
商延仁是副科長,年約二十五歲,個子矮矮的,黑黑的臉上有一對酒窩,鼻子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說話很乖巧,大家私下裏叫商延仁為“上眼人”,意思是領導眼裏的紅人,據說此人在上H市工業學校時練過幾趟拳腳,號稱文武全才,頗有些傳奇。另外此人很是用功,總是夜裏加班,屢屢得到紀先勝表揚,但是白天不知其去向。
科員羅棣光,三十歲整,高高的個子,留著大背頭,無論春夏秋冬,寫材料時,喜歡光著上身,大有“大幹快上”的遺風,隻是嘴巴不好使,有些口吃,遇到難題時,此人喜歡拿出一個小梳子,一遍又一遍的梳理著自己的大背頭,並結結巴巴的喃喃自語。
科員賈正紅,約莫三十歲,個子不高,麵帶微笑,一雙濃眉大眼,忽閃著就好像能說話一樣。此人對寫材料有一套理論,那就是背材料,人家掛在嘴邊的話是“背會八股,思路不堵”。此公總是夜半還在辦公室裏大聲朗讀紀先勝寫的優秀文稿。
以上三人各有套路,房羽彬對三公膜拜如神,科長胡勰更不必說。有這幾位神仙在,自然就隻有房羽彬是拜神的。幾位大神也沒把房羽彬放在眼裏,總是對房羽彬嗬來呼去,任由使喚。
“小房,去閱覽室給我找找*年*月那份農村工作雜誌”;
“老房,這會有事嗎?幫我校對一下這個文件”;
“房房,把這份材料送到打印室,並幫我校對一下”;
......
房羽彬就這樣在縣委辦自卑且恐懼的堅持著,每天任由科長和同事們呼來喚去,忙的像個陀螺。這時房羽彬心裏總是默默地念叨:“裝孫子,再裝孫子,再裝裝孫子,總有一天我會當爺”。
一個月以後,房羽彬變得勤快多了,每天第一個到辦公室,先用掃把把辦公室掃一遍,用臉盆端著清水,灑掃一下地麵,然後把科長和同事們的暖瓶打滿開水,並一一給他們的杯子裏加滿開水,然後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要麼翻閱那些無聊的文件,要麼聽候各位大神的差使。
腿腳倒是變勤快了,可是文字科室要的不是打雜的,而是能拿起如椽大筆刷刷的寫家子。房羽彬無時不在為自己的無能自卑著,無時不在被調出綜合科威脅和恐嚇著。每當看到同事們洋洋灑灑幾千言的大文章出手,心裏那可是羨慕啊,為此房羽彬也無時不在苦惱著。
日子就像日曆一樣,無論你是否有收獲,無論你是否願意,甚至你還沒看清它上麵的日期,它就毫不留情地一頁頁翻過去。在經曆了那個幹燥無雪的冬天後,元旦到來了,同時每年一度的經濟工作會議也要籌備召開。早晨,紀先勝像鬼魂一樣,悄無聲息地來到綜合科,他用那略帶寒氣的眼光掃了一下各位“神仙”,鼻子裏“哼哼”了兩下,然後開口道:“今年全縣經濟工作會定於本月5日召開,請你們抓緊搜集資料,然後我們開個小會,商量一下書記講話提綱,剩下的時間就抓緊起草講話了,請胡科長分一下工,你們馬上著手準備吧”。說完,紀先勝又像鬼魅一樣,輕輕地飄出去了。
更為忙碌的工作開始了,綜合科人員分工明確,有的找資料,有的伏案疾書,有的思考提綱。至於房羽彬,胡勰讓他把五年內的三級黨報,三年內的經濟日報,一年內的農民日報,全部從閱覽室搜集過來,並把涉及經濟議題的社論文章全部找出來。整整一上午,房羽彬在閱覽室裏翻箱倒櫃,一捆一捆泛黃的報紙帶著發黴的味道,被房羽彬一摞一摞地抱回綜合科。雖是冬天,房羽彬依然大汗淋漓,他顧不上吃午飯,蹲在地上,一張一張翻閱著各類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