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歌辛寫給李紅、李香蘭和姚莉的這幾首歌,都是她真情實感的流露,歌詞寫得很成功,他的“真情”推動了他的創作,而這種“真情”,是否值得讚美,讀者自然會“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在愛情的荒原上到處流浪的陳歌辛,在李紅早已嫁人、李香蘭走了、姚莉也結婚了的1946年,不知他是有了反悔之意,還是又有了“真情實感”,動筆為自己的妻子金嬌麗寫了一首《永遠的微笑》:
心上的人兒,有笑的臉龐,她曾在深秋給我春光。心上的人兒,有多少寶藏,她能在黑夜給我太陽。我不能夠給誰奪走僅有的春光,我不能夠讓誰吹熄胸中的太陽。心上的人兒,你不要悲傷,願你的笑容,永遠那樣。
讀過這首詞感慨良多,陳歌辛要妻子“永遠微笑”,她能笑得出來嗎?
陳歌辛沒有寫過,他也寫不出黎錦光、嚴華、嚴折西筆下那種健康、明快、積極進取又充滿真情實感和生活氣息的愛情,他寫的愛情纏綿、憂怨又無奈,這也是他本人情感曆程的“真情實感”吧!
離開了“真情實感”,陳歌辛的一些詞作落差很大,使人搞不清他寫詞的真實水平,有難辨真偽之感。
1943年,陳歌辛寫了一首題目叫《牧羊》的歌詞,原詞是:
群山正沐著晨光,滿林的小鳥喧嚷,來吧我的小羔羊,跟我到草地上。我們的牧場寬廣,野百合吐露芬芳。我為你吹動短笛,和遠山合起了回響。群山正沐著晨光,滿林的小鳥喧嚷,來吧,我的小羔羊,跟我到草地上。且等待黃昏來到,河上的明月高照,我們在河邊小坐,聽我心中的春潮。你要比朝陽美好,你要比晨星窈窕,來吧,我的小戀人,叫我多麼心焦。
1998年,我在選編三四十年代流行歌曲集《解語花》續集時,鑒於陳歌辛難得有這樣一首描寫自然風光的作品,決定選用。但歌詞很不理想,文理不通、用詞不當、比喻不準確的地方很多,最後一句還流於庸俗,擔心送審時通不過審查(當時出版這些歌曲,出版社覺得是擔風險的事情),就從頭至尾對歌詞進行了修飾、潤色,下麵是我修飾後的歌詞:
群山沐浴著晨光,林中的小鳥在唱。來吧,我的小羔羊,跟我到草地上。我們的牧場多麼寬廣,野百合吐露芬芳,我為你吹響短笛,遠山的回聲飄蕩。群山沐浴著晨光,林中的小鳥在唱,來吧,我的小羔羊,看草原多寬廣。
群山沐浴著晨光,林中的小鳥在唱。來吧,我的小羔羊,跟我到草地上。待等到黃昏俏俏來臨,河上的月色清朗,我們在河邊小坐,可聽見我的心潮激蕩。你比那明月皎潔,你比那星光明亮,來吧,我的姑娘,我的心多歡暢。
2002年4月出版的《上海老歌名典》,陳鋼一字未動地用了我潤色、修飾後的一稿,他在簡短介紹此歌時說:“陳歌辛生前曾談及此歌,他說,他寫這首歌詞,是讚美大自然、讚美人生,其主題落在結尾上:‘我的小羔羊,看草原多寬廣。’”
這一介紹實在出人意料,兩段詞的結尾,都是我修改後的句子,我修改的時間是1998年,陳歌辛1961年逝世,他生前是不可能用我37年後寫的詞句來介紹他這首歌的主題的。陳歌辛當年寫這首歌詞時,雖有對自然景物、氛圍的描寫,也很難說他是在讚美大自然、讚美人生。如果說他的主題落在結尾上,隻能說他是帶著小戀人,跑到牧場解決“心焦”去了。
1946年,歐陽飛鶯因演唱黎錦光的《香格裏拉》走紅歌壇後,陳歌辛為她寫了一首《湖上春》—
春色無邊,春花鮮豔,湖上的春風拂麵。心兒暗許,相對無言,兩顆合成了一片。春光不停留,春花要殘,我們常相守,相守著始終不變。願你記住,永遠記住,這最難忘的一天。
華影時期,陳歌辛寫了一首《蘇州之夜》,由日本作曲家仁木他喜雄譜曲。周璿為“百代”灌錄了唱片,唱片編號是35594。這首歌的八句詞,語言還算通順,隻是最後一句“山河處處錦繡”是在讚美侵略者的“王道樂土”。
夜深人靜時,長空月如鉤,鉤起遊子鄉心,歸夢到蘇州。
白蘆高長岸上,紅葉遍開山頭,月下洞庭泛舟,山河處處錦繡。
也在“華影”時期,由陳歌辛作詞,梁樂音譜曲的《姊妹進行曲》,也存在歌詞不太準確的問題—
我們眼中沒有黑暗,山河如錦,百花爭豔。姊妹們一同走出閨房……過去的別留戀,未來的正無限光明燦爛……
1945年8月15日日本無條件投降,陳歌辛寫了多首歡慶勝利的歌,有趙丹、陶金演唱的《迎戰士》,周璿演唱的《勝利建國歌》等。這段時間他寫的《又一春》、《風花雪》和《愛的歌》格調比較昂揚向上;《東風落桃葉》和《江邊月》則比較低沉。1946年—1949年,沒見他有時代曲歌詞的成功之作問世。
李厚襄時代曲歌詞的詩情畫意
李厚襄1940年登上流行歌壇就開始自己寫歌詞,從這時開始到1950年,他的歌詞已查到的超過50首。他把詩的語言和時代曲通俗、流暢的特色融為一體,寫起來從容不迫,沒有“生造的形容詞之類”的詞彙,讀起來輕鬆,唱起來上口,在時代曲詞作家裏麵,他也是一位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