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城中心醫院,十樓神經外科,劉灼俯下身子坐在海藍色的塑料長椅上,神情焦慮地揉搓著有些麻木的雙手。
“15號患者,請到三號問診室。”
當廣播喊到第三遍時,劉灼才意識到是在叫自己,於是邁開有些沉重的步伐,徐徐向問診室走去。
“這麼年輕?”已經兩鬢斑白的中年大叔,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仔細打量起眼前的劉峯。
劉灼禮貌的點了點頭,徑直坐在了醫生對麵。
“你現在的情況不是很好,我看先通知一下家屬比較好。”醫生和藹的看向劉灼。
劉灼想到遠在國外的母親,接著鎮定的說道:“王大夫,你直接告訴我就可以,我承受的起。”
“那好吧…腦癌Ⅳ期!也就是俗稱的顱內膠質瘤,情況非常危險,需要手術治療。”王醫生略帶惋惜的說道。
劉灼985傳媒大學新聞係剛一畢業,就被華國最大的私人電視台——白河,內招過去做了社會新聞節目的實習記者,這是多少同學都不敢奢望的工作。
當牛做馬了三年,終於熬到了轉正的今天,他卻突然嘔吐、頭暈,然後渾身痙攣,這才前往醫院就診。
“劉先生,你還在聽嗎?”醫生望著神遊的劉峯,擔憂地說道:“你這樣很危險,必須要住院治療。”
“行,我先和單位請個假。”劉灼剛準備起身,又強裝鎮定地對醫生說:“給我開幾瓶止疼藥吧,我怕又犯病倒在街上。”
劉灼拿著處方,強撐著瀕臨崩潰的內心,去藥房買了幾瓶止疼藥,最終還是按耐不住麵對死亡的恐懼,東倒西歪的逃進醫院的衛生間。
渾身顫動的劉灼躲在隔間的角落,抱頭痛哭起來,怎麼就得了癌症呐,悔恨、懊惱、絕望,各種負麵情緒彙集於一身。
悲傷的哭喊,嚇得沒人再敢進這間衛生間方便,劉灼像是要把命運對自己的不公,和實習期遇到的委屈全部發泄出來,直到喉嚨沙啞,他才停止了哭泣。
虛弱的走向洗漱台,他就著自來水咽下了大把止疼藥,鏡子突然開始閃爍,他眼中仿佛出現了幻覺,一個瘦骨如柴的禿頭男人,被渾身插滿了維生係統,正奄奄一息的躺在病床上。
男人甚至連幾個簡單的詞語都無法說出,隻能通過痛苦的呻吟,祈求病榻前的中年女人能夠放棄治療,可是卻被無情的拒絕了。
女人麵無表情的吐出冰冷的話語:“兒子,都已經花了幾十萬,你可不能在這時候放棄,你要好好活著,就算下一秒咽氣,你也要活過上一秒…”
劉灼雖然不認識這個病入膏肓的男人,但也算應證了數月後自己的狀態,突然一陣強烈的反胃感襲來,伴隨著激烈的嘔吐,眼前的幻覺隨即消失了。
平息片刻後,電話突兀的響起,是台長何誌偉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的著急:“你他娘的跑哪去了?不會又在摸魚吧,趕緊回台裏,我有事找你!”
“你他娘的!”劉灼抹去嘴角的水漬,用同樣的詞彙回罵道:“老子在外麵辛苦采集素材,誰他媽跟你一樣,坐在辦公室裏坐享其成!”
“…”片刻沉默過後,電話另一頭的何誌偉才支支吾吾的開了腔。
“額…作為領導,我是在督促你、愛護你,你可千萬別帶有情緒,快回來吧我在辦公室等你!”劉灼剛想繼續回懟,何誌偉就毫無征兆地掛斷了電話。
何誌偉,白河台長,表麵上權利最大,其實就是背後控股財閥的狗腿子,著急找尋劉峯,是因為劉峯最近接到了一起針對女孩自殺的實名舉報電話。
劉灼拍了拍有些發懵的腦袋,他跌跌撞撞的走出了衛生間,其他病患看見他怪異的模樣,都紛紛避而遠之。
走出醫院的大門,太陽被濃霧籠罩,天空白的瘮人,空氣中也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劉峯艱難的跨上複古摩托,眼前的世界還在不斷的閃爍著那個禿頭男人幽怨的眼神。
“媽的,這藥的副作用真厲害!”
劉灼認為這些幻覺隻是藥物的副作用,所以沒有在意,於是懷著憤怒且悲涼的心情往總台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