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的不肯承認，女警察變得有些沒有耐性，她使勁地一拍桌子，怒斥道：“你不要以為死扛我們就拿你沒辦法！你再不承認，我們就拿出對付犯罪分子的手段了！”她把桌上的台燈猛地對準了我，刺眼的燈光射過來讓我變得更加緊張和畏懼。
我該怎麼辦？！
“住手！你們怎麼能這樣對學生！”
正是輔導員肖揚老師的聲音。燈光驟然離去，我的心卻在瞬間被填滿。我連忙喚了一聲，“肖揚老師”，眼淚有些不爭氣地就流了下來。
肖揚老師是出了名的好好老師，英俊瀟灑，待人溫和，不論什麼時候，臉上都掛著幾分淡淡的微笑。可是此刻，他卻一反常態，一臉慍怒，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我。
“苗苗隻是個女孩子，你們在沒有掌握證據之前，憑什麼把她帶走？還嚴刑逼供？！”肖揚老師怒氣衝衝地對著女警，表達不滿。
“我們這是刑訊手段。你不懂！”女警被肖揚老師數落，有些不自在，卻也不肯低頭。
劉隊長連忙打和，朝肖揚老師伸手，“這怎麼會是嚴刑逼供，我們隻是找她過來了解一下情況，有助於盡早破案。”
肖揚老師這才稍稍平靜了一些，“劉隊長，我在來的路上也聽何警官說了，我看這中間一定是有什麼誤會。黎苗苗同學一向遵紀守法，而且非常友愛，從來沒有什麼不良記錄。我絕對不相信她會做出這樣的事。”
自見到肖揚老師，我便不再那麼忐忑，聽到他的說話，我的心更是一下子暖和起來，忍不住抬起頭看他。
燈光灑下來，為他的輪廓蒙上一層淡淡的黃暈，我隻覺得此時的肖揚老師比任何時候都要迷人高大。
“劉隊長，既然你們不能證明苗苗就是小偷，我想我們應該可以走了吧？”
劉隊長沉吟著還沒開腔，女警就連忙拒絕，“隊長，不能放！我就要問出來了！”她索性攔在肖揚老師麵前，“身為老師，不是單純的袒護學生，而是要幫助學生正視他們的錯誤。”她和肖揚老師就這樣麵對麵地站著，一個走不了，一個不肯退，正僵持不下，又一個警察匆匆進來，瞥了我一眼，對劉隊長苦笑道，“劉隊長，可以讓這位同學回去了。”
“怎麼？”女警第一時間出聲。
“剛才又有學生報案，說是手機和皮帶被偷了，不過這次不是湖濱宿舍，而是男生住的駕園宿舍。”
007
折騰了這麼久，我倒在床上的時候隻覺得很累很累，卻一點困意也沒有。
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被卷入偷竊紛爭，還遭遇了這麼一檔子事，害我臨走時連把我的零食帶回來的心情也沒有了。雖然我洗脫了嫌疑，並且被證實是一場誤會，但我回來時，其他宿舍的人懷疑的眼光還是讓我不好受。
哎！我把頭往毛巾被裏頭一埋，等真凶被抓住後，真相大白了，我才能夠真正地鬆一口氣吧！可是，那個真凶什麼時候才能落網啊？！
真凶擺明了不是一般人，靠那些警察，猴年馬月才能破案啊？贓物還是我幫他們找到的呢！靠他們？還真不如靠我自己呢！
這個念頭在我腦子裏頭一閃而過，腦袋頓時發熱，一個聲音告訴自己，不行不行，你渾水淌得還不夠嗎？好不容易跳出來，小心又把自己繞進去。另一個聲音卻在說，你真的洗幹淨了嗎？你沒看別人還是有些懷疑你麼？難道你要指望那些笨笨的警察抓住小偷？下輩子吧！
兩個聲音逼得我氣都喘不過來，直接一掀被子，坐了起來。不管怎樣！一定要把這個偷我東西，害我背黑鍋的小偷先找出來！可是，該怎麼找呢？
我想起女警昨晚上說過的話，“在落駕山上麵找到的東西跟學生報失的東西基本一致，不過還有一些項鏈和手鏈沒在這裏頭。而找到的這些東西也都遭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壞，譬如衣服和鞋子上的水鑽等裝飾品都不見了。”衣服鞋子上的水鑽，18k金鑲嵌碧璽的項鏈，小茵手機上的粉晶手機鏈，水晶金魚擺件……再仔細回想一下昨天見到的那些贓物，我忽然間意識到這個小偷到底要偷什麼了！
寶石。隻要是寶石，或者是類似寶石的人造水晶或者玻璃都要偷。於是那袋寶石糖才會遭遇這樣的不幸！
我真為這位小偷的眼神感到悲哀，分不出水鑽和鑽石也就算了，難道都瞧不出食物和寶石的差別嗎？
不過，既然他（她）這麼笨，想必也分不出玻璃珠和水晶吧？
008
女生寢室和男生寢室都被洗劫之後，這個家夥自然把目光盯向學校的其他地方。這棟老圖書館作為1910年的建築雖被保留至今，但因年代久遠早已經停止使用。此處人少，用來引誘小偷最適合。
擺在窗台上的那一盒晶瑩透亮的滾圓玻璃珠，在日光下熠熠生輝，想必很快就能吸引住那家夥的眼球。
當然，這盒玻璃球被我加了點料，每一顆都被放進魚湯裏滾了一遍，此刻我正悠閑地在圖書館背後的草坪上曬著太陽，聞著那一頭魚湯的香味，一點點地咬著鰻魚片。
“悠閑”這個詞其實不是很恰當。以防被人發現，我戴著帽子蓋著耳朵，用墨鏡遮著眼睛，還穿著一件長袖T恤把我的兩隻肉墊子藏在袖子裏，全副武裝地於9月某日的正午時分，故作“悠閑”地曬太陽。我真實的感受，其實是，你丫怎麼還不來，老娘等得都要中暑了！
好在，那家夥不負眾望地來了！
那股異樣的氣味一出現，我立馬就警覺起來，把帽子一揭，蹭地就朝圖書館的正麵竄去。
窗台上的玻璃珠果然不見了。隻見圖書館旁邊的樹梢上有一道亮麗的紅色一閃而過，正是那道氣味濃鬱的地方！
難道偷東西的不是人，而是隻會飛的鳥兒？！
難怪那些警察的監視器裏沒任何動靜。攝像頭和紅外線隻能監控一樓地麵的情況，因為就算是爬牆的小偷也隻能從地麵往上爬，那些警察怎麼也不會想到是有“人”飛進來，當然毫無頭緒了！可是鳥兒就不同了，隻要窗子打開，來去自如，就算是再高的樓層對於鳥兒來說，也不是難事啊！
我伸長鼻子，深深地吸了口氣，從那些青草、樹葉和土壤的氣息中很快就找到了我的魚湯味，我一邊嗅著這鮮味，一邊飛快地奔跑，停下來時，卻是在李四光的石像前看到這樣一幕：一個十四、五歲、皮膚黑黑又有些泛紅的女孩子，正騎在李四光的那頭石驢上，把玻璃珠一顆一顆地放進一個透明的塑料罐裏。她的臉上帶著滿足的笑意，當把那些玻璃珠全部放進去時，便雀躍地抱著那罐子，甩著兩條腿，格格地笑個不停。
我眼睛尖得很，立馬看出了那一大罐裏頭裝著的都是五顏六色的珠珠兒，有真的玉石和水晶，但更多的是玻璃和仿造的裝飾品，甚至還夾雜著我買的寶石糖，已經塞滿大半罐了。
就是這個家夥！我掏出手機正準備打電話報警，她卻已經站了起來，手臂伸展開，化作火紅的羽翅，金燦燦、反光得耀眼，我嚇了一跳，原來真是隻鳥兒變的人！
她已經擺出一副要走的架勢，我心底一慌，就算報警也已經來不及了，必須現在就去攔住她。
我靈機一動，把手機的錄音功能打開，在她要離開時，顧不得害怕，一個箭步衝了上去，用我的爪子抓住了那塑料罐的邊緣，“不許走！”
“原來是你這隻鳥人偷了這麼多東西！別想逃，我已經報警了。”
女孩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懼意，低頭看了一眼我的肉墊，驚訝道：
“原來你也不是人啊？”這一說話，原本叼在口中的塑料罐全部落入我的肉爪中。
“什麼我也不是人？我才跟你不一樣，我隻是被變態的家夥下了咒而已。”雖然知道麵前的女孩不是人類，但她看起來更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鄉下姑娘，光天化日的，我倒是一點也不怕。
女孩對於我是不是被下了咒沒有太大的興趣，她的雙眼死死盯著的也不是我的肉墊子，而是我肉墊子抓著的塑料罐，“你快點放手，這些寶石都是我的！你再不放手，我就咬你了！”
“偷了我的魚，害我替你背黑鍋，還害我在太陽底下等你那麼久，油都烤出來了不說，居然現在還想咬我！”我又往口裏丟了一塊鰻魚片，“好啊，那倒是比比看，是你這隻鳥人的牙齒鋒利，還是我的牙尖！”
到底是個沒見過世麵的丫頭，抑或者鳥兒多少也對貓科動物有點害怕，被我這一訓，臉上已經露出懼怕的神色，“這樣好了，等我攢夠這一罐子，我就幫你去偷好不好？我不貪心的，隻要這一罐子，等以後，你要多少，我都給你！”
我氣得大跌眼鏡，“什麼叫幫我偷，我要這些東西幹嘛。丫頭，偷東西是不對的，犯法的，你懂不懂？你快點把這些東西還回去。警察知道你偷這些，肯定要把你抓起來的。”
我這番教育對於她來說似乎沒有半分作用，她隻是搖頭，“我才不管什麼犯法不犯法的，反正你不能搶走！我一定要集滿一罐寶石給我的趙鈺哥哥。”
“什麼趙鈺哥哥？”眼見女孩的眼睛裏頭流露出堅定之色，我隻覺得一頭霧水，“是你的那個什麼趙鈺哥哥讓你偷的？”
“不是啊。趙鈺哥哥怎麼會讓我去偷東西呢！”
我隻當她不諳人事，現在聽她這樣一說，不禁撇了撇嘴，“你也知道偷東西不好啊？”
女孩對於回答我的問題依然沒有興趣，說不到半句話就又繞回主題，“求求你還給我吧！趙鈺哥哥說了，隻要我集滿一罐寶石，他就答應做我的男朋友。”
“呃？鳥也想交男朋友？”我看她這不諳世事的模樣，更加懷疑，“你知道什麼是男朋友嗎？”
“我當然知道！”被我鄙視，她很不服氣，“我第一次變成人形的時候，趙鈺哥哥就在場。我媽媽說了，如果是真的喜歡，就不會在乎我是人還是鳥兒。我問趙鈺哥哥，他根本就不在乎我長成什麼樣呀！那他不就是真正的喜歡我嗎？我找到了喜歡我的人，當然要讓他成為我的男朋友囉。”她的臉上滿是憧憬。
我總覺得女孩的話有些主次顛倒，然而趁我不備，她一把將寶石搶了過去，我的貓爪已經變成了人手，力氣不比她的大。
“喂！”我正要吃片魚把塑料罐搶回來，她已經懇求道：“算我求你了！你放過我好不好？我保證不貪心，隻要這一罐子就好。”她懇求的時候，那雙晶亮的眼睛都要滴出淚水來了，我心中一動，鳥兒不止會做夢，也有淚腺的麼？我忽然意識到她話裏的語病，連忙問她，“既然你的趙鈺哥哥喜歡你，又為什麼非要一罐寶石才肯做你的男朋友呢？”
她的眸子一下子變得灰暗，“因為趙鈺哥哥已經有女朋友了啊！他說一個人隻能有一個女朋友，他要做我的男朋友，就必須讓那個女生離開他。趙鈺哥哥說了，如果給那個女生一罐子寶石，她就會離開趙鈺哥哥，那趙鈺哥哥就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啦。所以，無論如何請你一定要放過我！”
她已經隱去了翅膀，此時就是一個長得有點土氣，卻又很是清純的鄉間小姑娘，隻是那雙可愛的眼睛裏頭卻隻透著懵懂無知，因為這樣的理由而偷竊，我隻覺得哭笑不得。這樣的真凶，因為這樣的理由而偷東西，我實在不知該怎麼把她交給警察。
於是，我靈機一動，想了個兩全其美的辦法，“這樣吧，我送你一些寶石，保證幫你裝滿一整罐，你把其他的那些都還回去好不好？偷東西真的不好。”
“真的？”女孩沒想到峰回路轉，立馬高興地跳了起來，“太好啦！那我在這裏等你！”
009
我當然沒有什麼寶石，我不過是飛奔去買來一堆玻璃珠。
我騙那隻笨鳥，寶石要一個類型的才好看，她立馬就深表認同了。我隻希望她能夠把這些東西還回去，讓她拿著玻璃珠去交差，就讓這樁校園盜竊案變成無頭公案好了。
然而，我還沒靠近李四光的石像，就聽見笨鳥的聲音，好像在與誰爭執。我心下大凜，這裏還算偏僻，又是這麼熱的天，誰會來這裏呢？我快步上前，隻聽鸞鳥的厲聲尖叫：“你們誰都不許動！不許碰我的寶石！”
我嚇了一跳，快步上前，一顆心頓時沉入穀底，李四光的石像前已經多了好幾個人，準確點說是——警察！一共有四個警察，其中兩個蹲在地上撿著什麼東西，另外兩個則伸手拽住了鸞鳥，不讓她挪動。女孩正對著地上的兩個人雙目冒火，“那些都是我的！都是我要給趙鈺哥哥的！”
地麵上，各種類型的寶石、人造石和塑料石灑了一地，在日光下，一閃一閃的，讓人恍惚以為，隻要把黑色的泥土刨開，底下就是一個水晶宮。
“小姑娘，你別亂動啊！你爸媽沒告訴你偷東西是不對的，是要坐牢的嗎？”一個警察出聲恐嚇道。
我也顧不得避嫌，連忙衝上去，立馬就被一個警察叫住，“黎苗苗同學？你怎麼會來？”
正是昨天晚上把我“拘”在保衛科的警察之一何警官，對我倒是一直很友善。我知道這個時候我出現在這裏，一不小心就又會惹一身腥，但眼見這隻笨鳥要陷入大麻煩，我也不忍心袖手旁觀。
我把蹲在地上撿寶石的何警官拉到一旁，小聲地說：“警察叔叔，你們看到了吧，真正偷東西的人就是她。”
“是，她已經承認了，不過，你怎麼會跑來的？”警察到底是警察，天生就具有懷疑精神。
“我怎麼會來？還不是和你們一樣，找真凶唄！我替她背了那麼大一口黑鍋，說什麼也要為自己洗刷冤屈的！”我理直氣壯地先表明立場。
何警官恍然大悟，“是趙同學通知你來的啊？”
我“唔”了一聲，就此遮過，隻是扯著他更小聲問，“叔叔，你們要怎麼處理她啊？”
鸞鳥使用蠻勁掙脫了兩個警察，發了瘋地去撿地上所謂的“寶石”，那些警察見她並不逃跑，而隻是撿這些對於正常人來說有一半算是廢料的東西，一時都有些無奈地麵麵相覷，也不去攔阻。
何警官過了好半天才回答我，“等劉隊他們過來再看怎麼處理吧，我看這小姑娘的精神有些不正常，如果找不到她的父母，那就隻好交給精神病院了。”
我手心裏頭都是汗，“沒那麼嚴重吧？其實貴重物品不是都已經還回去了嗎？不如我勸勸她，把剩下的這些也都還回去？”
“嗬。這就同情起來啦？”何警官倒也和善，看著地上把自己已然弄得髒兮兮的小鸞歎息，“我也覺得她怪可憐的。可是你瞧她肯把這些東西還回去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