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小修道,已開通道眼,以常理來說,任何妖魔鬼怪近身三丈之地,他就能聞到妖氣。可最近連日趕路,疲憊不堪,二來活了十幾年,從未遇過妖精,雖經魔聖師父詳細教過妖魔氣味辨別之法,一直未有機緣用於實戰,這才反應遲緩。正道諸人遇到妖魔鬼怪,恨不得除之而後快,金歎月身在魔教,對妖魔並不仇視,當下淡淡一笑,走進當街一家客棧。
這客棧甚是奇怪,豎塊漆黑招牌:“有進無出,聽天由命,十八層地獄!”十三個血色大字在黑色旗幟上格外顯目,被風一吹,旗幟宛轉飄揚,血色大字更顯猙獰恐怖。
金歎月餓的慌,未抬頭細看招牌,走進客棧,走幾步發覺有點不對,忍不住退後幾步,抬頭讀一遍:“有進無出,聽天由命,十八層地獄!真夠,客棧怎麼起個這麼陰森恐怖的名字?”他大笑起來,心想有人敢住店才叫怪事了。走進大堂一看,果不出所料,偌大一間客棧半個人影也沒,空空蕩蕩,除了桌子就是凳子,除了凳子就是柱子,還有什麼蚊子、蒼蠅。客人沒有,夥計沒有,掌櫃也沒有。他暗叫邪門,堂堂涇陽城中,有這麼古怪的客棧,真是稀奇。
他叫道:“夥計!”聲音不大,但在空空如也的客棧大堂中,反複回蕩,嗡嗡作響。
響聲一停,客棧沒人答話,沉寂的嚇人。
回頭去看,見棧外車水馬龍,燈火璀璨,行人來往不息,唯獨沒人敢踏進客棧。偶爾幾個路人探頭進來嬉笑,見個周身邋遢的少年在大堂中不知所措,大感有趣,堵在門口叫道:“大家快來看啊,有個叫花子走進閻羅客棧啦,有叫花子走進閻羅客棧了。”馬上有人在遠處回應道:“真的?有人敢進閻羅客棧?”話一傳開,一群人擠來看熱鬧,推推搡搡,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表情,看這小子怎麼被嚇死。
金歎月正想看個究竟,哪知白兔坊的三個姑娘,從門外擠進來,奔到金歎月身邊,不由分說,拉著他往外麵走。
金歎月和三位姑娘卻萍水相逢,她們竟拉拉扯扯,委實令他尷尬,忙甩脫她們,慌道:“姑娘,你這是幹嘛?”
綠裙姑娘喝道:“小叫花,你不要命了,也不問問這是什麼地方,就大膽闖進來。”
金歎月奇道:“姑娘,這是什麼地方?這不是客棧嗎?難道不準人住?”
白裙姑娘笑道:“你也不看看那旗幟上寫著什麼?你不認識字?”
金歎月道:“認識啊。‘有進無處,聽天由命,十八層地獄’,是不是?”
紫裙姑娘沉著臉,凶巴巴道:“知道是十八層地獄你還進來?找死啊?快出去。”
三人服裝顏色不同,相貌不一,但說話神態一模一樣,清脆悅耳,微嗔薄怒,不減嫵媚。
紫裙姑娘說罷,拽著他往外麵走,一邊衝外麵看熱鬧的人喝道:“都給本姑娘滾開,活得不耐煩了嗎?”
圍觀諸人對這三個嬌滴滴的大姑娘似乎心存畏懼,立刻一哄而散,嘻嘻哈哈不絕於耳。
金歎月暗叫稀奇,他身懷道術,藝高人膽大,嗅出三個姑娘妖氣很淡,純正無魔性,無血腥氣息,便知她們修得是正道。他從小聽師父說過,天下共分三道:妖道、魔道、人道。人道乃是維護人間秩序、天地萬物的正道。妖道乃是飛禽走獸、樹木花木偶遇天地靈氣,具有靈性,從而幻化成人、得享長生的道法。魔道卻是天地陰氣與鴻蒙紫氣因緣際會彙合成的一股奇異力量,這股力量禍害人間,危害極大,比如潛龍,它是魔道的一種魔獸。魔教並不是魔道,魔教也是道家的一類,隻是在修道方式上走了極端,才為天下人所不齒。魔教屬於人道。妖道也分正邪兩派,潛心修煉道法、修心養性便是正道,嗜血好殺、吞噬異類便是邪道。魔聖道法通玄,見識深遠,學問淵博,於天地萬物皆有獨到認識,對正邪之分、人妖之別,見解深刻,遠遠超過那些所謂的正道中人。這些見識都傳授給金歎月,大大提升了他的境界。
既知三妖修的正道,便稍微放心,何況聽她們口氣,純是一副好意,不含敵意,不便拂逆其意,跟著走出。
剛到門口,背後一股細如蚊蠅的法力衝來。金歎月心中一凜,正要出手回擊。那三位姑娘嬌斥一聲,紫裙姑娘和綠裙姑娘拉住他左右手,輕輕躍起欲飛出客棧。
大堂後一根褐色大圓柱後,有人沉聲罵道:“三個死丫頭,又給我招惹是非。”
白裙姑娘嘻嘻一笑,朝那根柱子做個鬼臉,叫道:“夫人。”
金歎月正要回頭去望。綠裙姑娘拍一下他的頭,喝道:“臭叫花,你還敢回頭看,想死麼?”雖是斥罵,卻十分好聽。
白裙姑娘邊說話,邊朝他們三人擺手,示意趁機快走。紫裙姑娘和綠裙姑娘相互點頭,拉著金歎月往外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