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陰玄劍幻化的那條猛惡的青龍砰的一聲,重重的撞在金色太極圖上,端木齡隻覺得胸口仿佛狠狠的挨了一記重拳,一股痛徹心扉的急流頃刻間湧遍全身,腳下堅持不住,頓時騰騰倒退了四五步,眼前一片迷茫之色,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噴出老遠。正以為這次多半凶多吉少,忽聽到有人急急忙忙叫道:“鬱金先生請手下留情!”雖是迷迷糊糊中,聽得不甚清晰,卻還是立刻分辨出這是金歎月的聲音。
鬱金一舉就重創了端木齡,心裏很是痛快,正要洋洋得意奚落他一番,聞言不免怔了一怔,覺得聲音有點熟悉,急忙循聲望去,卻見數丈之外果然站著一個容顏憔悴的少年,竟是魔聖蕭霸陵的唯一弟子金歎月,不禁驚喜之極,竟將重傷的端木齡擱在一旁,心念一動,匆匆收起太陰玄劍,轉身向金歎月道:“金公子,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太陰玄劍收回後,端木齡頓覺壓在頭上的那座大山給移走了,頓時如釋重負,雙膝一軟,幾乎軟綿綿向前跪倒在地,急忙深吸一口氣,霎時間精神一震,體力恢複了不少,又雄赳赳的站了起來,怒騰騰的瞪著鬱金,一副不屈不撓的強模樣,口裏竟然毫不示弱,喝道:“老家夥,你就這點本事麼?小爺我可好端端的站在這裏呢,有本事再來一劍,看小爺是否擋得住?”
長毛見敵人受到如此巨創,居然還要逞強,心裏自是歡喜,一頓手舞足蹈,竟然按耐不住,想衝過去盡情折磨他一頓,以泄心中的惡氣,待衝出幾步後,忽然想起這人功力太深,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何況他還沒死,自己莽莽撞撞衝過去,說不定被他長劍一揮就給糊裏糊塗幹掉了。又畏畏縮縮走回去,渾不理會病怏怏的金歎月,隻顧抱著鬱金的左腿,使勁的搖著,撒嬌似的哀求道:“師祖爺爺,你趕緊殺了這家夥吧,看著讓人心情不好。”
隻是鬱金見到金歎月後,眼中竟然發出喜悅的光芒,樂嗬嗬的捋著長須,於端木齡的挑釁和長毛的挑唆,一個字也似乎不曾聽見。
金歎月卻有一種猝不及防的受寵若驚之感,連忙道:“在下還好,先生近來可好?”心裏卻尋思著:“這老家夥在打什麼如意算盤?我在陰山總壇的時候,一向都不太奉承他,和他也沒什麼來往。他見到我,為何如此驚喜?這可有點古怪。所謂無事獻殷勤,必有所圖,我可得當心了。”
金歎月的擔心自然不是沒有道理。原來三日前魔聖蕭霸陵在陰山總壇猝然辭世,魔教大舉召集各地教眾,一是為蕭霸陵舉辦喪事,二是推選下一任教主。魔教之中,有可能繼承教主寶座的本來一共有四個人,分別是兩大護法黑司命鬱金和鬼督郵孔玄,魔聖傳人金歎月,魔尊阮飛流。黑司命鬱金和鬼督郵孔玄一向位高權重,位居護法將近一百多年,雙方均有眾多親信弟子,實力強大,乃是下一任教主強有力的爭奪者。金歎月身為魔聖蕭霸陵的唯一傳人,本來最有可能繼承教主之位,畢竟蕭霸陵執掌魔教兩百多年,威望素著,正邪兩教人物均很佩服,教眾幾乎將他視為神靈,大概有一半以上的教眾都希望看到他的弟子金歎月繼位。隻不過數月前金歎月貿然離開陰山後,盛怒的蕭霸陵發布了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命令:將金歎月逐出陰山,在他的有生之年不許金歎月踏上陰山總壇一步,違令者殺無赦。自此,金歎月再無可能繼任教主之位。
最後有可能繼承教主的,無疑是魔教內部一個不尷不尬的存在物——魔尊。據說創立魔教的魔祖阮笑雲,本來是人妖混血所生的怪胎,雖然有著極高的天賦,修成了一身驚天動地的蓋世神通,縱橫天下,所向無敵,但是由於他從小性格乖僻暴戾,不太合群,長大後到處生事,結怨無數,自此遭到人妖兩界的排斥,人類說他是妖怪,妖界說他是人類,均不能相容。阮笑雲一怒之下,憤然創立了一個屬於自己的教派,專門收編那些遊離於人妖兩界之外的旁門高手,且一心一意與人妖兩界的修真門派為敵,掀起了一陣陣的腥風血雨,鬧的天下不寧。為了突出自己的矯矯不群和標新立異,他竟幹冒天下之大不韙,將自己的教派取名為“魔教”。魔教這個名字自古就有,本來是正教仙派取出來稱呼那些邪門歪道的人物門派,可謂是臭名昭著,旁人避之唯恐不及,他卻處之怡然,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阮笑雲性子雖然偏激乖僻,卻也不是是非不分窮凶極惡之人,魔教成立後,一向隻和人妖兩界的修真門派作對,不準欺負平民百姓,更嚴禁濫殺無辜,這就使得阮家魔教的性質與那些無惡不作肆意殺戮的邪教有著天壤之別。
阮笑雲本來指望著在他死後,能夠由他的兒子繼任教主。不料他那個寶貝兒子似乎沒什麼本事,根本鎮不住這許許多多特立獨行放蕩不羈的高手,況且魔教內部一向派係林立,人妖兩派誰也不服誰,他剛閉上眼睛駕鶴西去,規模宏偉的魔教頃刻間分崩離析,內亂叢生,人不服妖,妖不服人,人憎恨妖,妖憎恨人,人妖兩股勢力竟在他的靈堂前展開一場空前絕後的大混戰,一夜間竟殺得陰山之上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經此一戰之後,人妖兩派勢成水火,互不相容,從此各自為政,將魔教一分為二,一個是人魔教,一個是妖魔教。阮笑雲那寶貝兒子隻能幹瞪著眼在一邊看戲,屁都不敢放。
數年後,隻因妖魔教的那位女教主偶然間心血來潮,忽地想起前任教主阮笑雲的一些舊日恩情,心有所感,近又聽說阮笑雲的寶貝兒子流落江湖,混的有點淒涼,一時生出惻隱之心,覺得此人身上多少有幾分妖界的血統,竟然力排眾議把他請回妖魔教,別開生麵的尊奉為“魔尊”,意思是妖魔教的“尊主”,好吃好喝的供養著。魔尊名義上的地位在教主之上,隻是沒有實權而已。
此舉本是女教主一時興起做出的決策,本來沒什麼深遠的目的,可是人世間的事情就是這麼奇妙,不久,此事傳遍江湖,鬧的人人皆知。世人均以為妖教如此重情重義,竟比人教還有人情味,實屬難得,紛紛加以讚揚,很快就傳誦一時。恰好人教中正有一群鬱鬱不得誌的落魄人物,獲悉此訊後,相互一比較,越發覺得人教刻薄無情,妖教有情有義,顧念舊情,竟然不顧人妖之別,毅然轉投妖教。
人教和妖教本來就是魔教兩大派係分離出去的,雙方一向勢均力敵,平分秋色,明爭暗鬥了許多年,誰也勝不過誰,經過這番變故,人教竟有大量高手改旗易幟,投向妖教,使得妖教陡然實力大漲,人教力量大為削弱。人教教主在重重危機之下,隻得采用依樣畫葫蘆的法子,煞費苦心請回了阮笑雲的一個私生子,尊之以“魔尊”的殊榮,畢恭畢敬的供養著,希望以此穩定人心,扳回一點劣勢。人教這個看似笨拙的東施效顰之舉,不想竟收到了奇效。
這個私生子的年紀較小,阮笑雲去世的時候,他還是個懵懂頑童,一竅不通。不料父親去世後,一個人在江湖上孤零零的飄蕩了幾十年,顛沛流離,受盡人間苦難,看慣世態炎涼,慢慢的養成了一種陰沉多智的性格,行事手段毒辣無情,且不知從哪裏學了一身不可思議的道法,一身本事比他那個不成器的哥哥強了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