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隱匿的番外·賢而不得(中)(1 / 3)

此後除了讀書,鍛煉身體,我每天都會做的就是在林家兜兜轉轉,想聽到些關於這的事情,卻一無所獲。這使我沮喪而又彷徨,常常想莫不是真的缺少些運氣與緣分。韓若素也是一周有六天來給我們上課,每次看到他笑得衣服洞悉一切的樣子,我心裏便直癢癢。

然而三年過去了,就在我以為我隻能被蒙蔽短暫一輩子時,緣分終究還是來了。

一天半夜我剛入睡,半夢半醒間卻被人搖醒了。我睜開眼,看見阿弟白的可怕的臉。

“怎麼了,”我打開夜燈,“三更半夜跑到我房裏來,是想做什麼?”

她蒼白且帶著驚恐的表情並沒有因為我的打趣有絲毫緩和。

我察覺到不對勁,抓住她的肩膀使勁晃了晃。

“到底怎麼了?”

她這才如夢初醒般睜圓眼,一把抓住我的衣袖,身體抖得像篩子:“阿一,阿一……我好怕……我們,我們該怎麼辦?”

她語很快,聲線顫抖,我連忙安撫她:“別急,慢慢說,到底怎麼了?”

阿弟定了定神,稍微平靜了下來,開始敘說。

“我前麵睡不著覺去那邊的小樹林裏轉了轉,然後,躺在一處灌木叢裏睡著了,醒來後聽見說話聲,發現林老爺跟林夫人就在前麵不遠處談話……”

“你沒事吧,”我下意識有點緊張,“沒被發現吧?”我趕緊問她。

“沒有,我發現是他們就閉上眼睛沒動了,他們沒看到我。”

我籲了口氣:“那你聽見什麼了?嚇成這樣。”

我的疑問仿佛觸動了她最脆弱的那根神經,驚恐再次浮上了她的臉龐,她猛地湊上前抱著我,動作緊促的嚇了我一大跳。

“聽到他們再說的東西時我腦子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來找你,”她瘦弱的身軀不住地顫抖,“他們說……說……說大少爺和二少爺已經開始腎髒衰竭了,要盡快從那三個打外地弄過來的□□身上拿了,最、最晚可能一年不到就要摘……”一時間我腦子裏也是一片空白。

我滿打滿算,千想萬想,也決然沒想到是為了這樣要命的東西。

林家有兩個少爺,大少爺林如風和二少爺林如雲都剛成年,小少爺林如歌剛滿兩周歲,阿弟阿年早我一些年被帶到這兒,我則是一年半前到的。

“林家人代代遺傳腎病……我們,我們都是跟他們□□匹配才被他們收養的!”阿弟的話持續地湧入了我已經快被凍結的腦回路裏。

“所以,”我撫著她的背,“來這之前,你家人有沒有把你帶去過什麼奇怪的地方?”

伏在我肩頭的她停止了顫抖,默了會兒說道:“好像……去過個沒掛牌的黑診所。”不知道是為什麼,語氣裏有些難堪。

聽到她的回答後我內心已經無法再平靜下來了,恐懼和憤怒融合成了心理防線崩塌的催化劑,拉扯著我的精神、我的靈魂,朝著一個深不可測的洞口裏墜落下去。

她發現了我的異常,沒再抱著我,瞅著我的臉色:“怎麼了?”

“你想想,林家人怎麼會知道我們□□匹配的,我冷笑,”我們,都被家裏人‘賣’了,自己什麼都沒撈到,還要丟了腎,從腳趾頭再想想也知道為了不落下病根恐怕得丟兩隻腰子,這下怕是命也沒了,也不知道林家為了買我們的命換他們的命下了多少本。”

我的語氣帶上了以前不曾有過的尖酸與刻薄,並看見阿弟的臉色如我想象中一樣起了灰敗,我內心竟湧現出了一種變態的快感,一種前所未有的舒爽感覺——這種看著別人內心被摧毀的過程很是令我享受,宛如最嬌豔最火紅的玫瑰在滿是汙穢的黑暗泥沼之中滋長,美好而又齷蹉;看見她小巧麵頰上滿是傷痛的神情,我竟然有些欲罷不能。

我讓阿弟不要告訴阿年這件事。阿年單純(或者說是單蠢)、暴躁肚子裏藏不住事兒。阿弟深以為然地點了頭,殊不知我那惡心且腐壞的私心。

後一天韓若素倆了,課結束後我跟著他到了空落落的院子裏。看見我手上拿的教科書,他笑著問我:“怎麼?又有什麼問題還要問的?”

平日裏我也總會跟出來問他些問題的,然而這次我搖了搖頭。

“今天內容挺好理解的,”我說,“我有話要跟你講。”手上的書隻是避人耳目而已。

韓若素眯著眼歪頭看我。

“你說的那事,我已經知道了。”

他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好像早就預想到了會有這番場景似的。

“你恨嗎?”他問我。

我沒說話,隻是看著他。

我怎麼可能不恨呢?從一出生開始,我這樣的深山野戶與林家這種富貴之家之間便拉上了一條深不見底的鴻溝,而有權有勢有名有利的林家,能隨心所欲地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把我從溝的另一邊拖過來。短則一年,長則數年,我的腎髒會在另一個人身上運作,若兩個腎髒都被摘去,我也跟個死人沒有差別了。

錢,權,這兩樣東西給我帶來了比起以前優渥得多的生活的假象,壓得我動彈不得。我才知道林澤天答應讓我們讀書的理由——這是他那還未泯的良心作祟,對一個將死之人還需要特別吝嗇些什麼呢;我也才明白林家人對我們視若死物的原因——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三個也的確與物品沒有什麼區別。

這教我如何不恨?!

我不知道當時我的神情是怎樣的猙獰,我卻從韓若素看著我的眼裏捕捉到了野狼般的光芒。

“你恨,那你想改變著一切嗎?”

他素來清亮的聲音裏帶上了略微的沙啞,多了種蠱惑人心的力量。

“想!”我幾乎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沒想到我的人生就此徹頭徹尾地改變。

……

韓若素打算帶我走,但現在時機還沒成熟。

他囑咐我在林家給我體檢之前減少食物攝入量,提前的時間漸漸遞增,說什麼都不能成為第一個被抓去掏腰子的人——這和屠夫宰最肥的豬是一個道理。我明白他的用意,到最後我基本可以做到體檢前的一個星期都不怎麼吃東西,吃飯的時候東西含在嘴裏趁周圍人不注意吐進腿上鋪的塑料袋裏,體檢一過再吃回來,於是在林家的眼中我開始有些營養不良,比起以前日漸虛弱,加上這時候啊你按開始拔高個子,被喂得健壯,林家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的越來越少,這正是我樂意看到的。

身形與阿年成反比正消瘦的是阿弟。她倒不是與我一樣隻是偽裝成營養不良的樣子(我平常該吃的都不落下),她是真的心裏鬱結吃不下飯。

慢慢的,阿年的“待遇”逐漸高過了我們許多,他每天甚至還有顆雞蛋有瓶牛奶(雞蛋和牛奶在那時候都是奢侈品)。我冷眼看著,阿弟的眼裏則充滿了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