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想必已經知道崔浩哲的過去了吧,我便是他犯下的案子中的一個幸存者,我本名林紹洋。」
「二十二年前,我住在杭州城外的一個小鎮。那時我才五歲,崔浩哲當時化名為崔行,到我家來做長工。他看起來像是個老實的鄉下人,隻不過一切都是他的偽裝。半年後,他就露出了真麵目。他夥同了那幫綠林匪寇,一夕之間,就將我的家人屠戮殆盡。一家八十七口人命,就這麼葬送在他手中。」
「他來我家做長工,隻是臥底。當時我剛好重病纏身,我是家中獨子,全家當時十分憂慮。」林子捷說到這目光有些悠遠,口中喃喃道:「當時我爹一個晚便來看我無數次,娘和奶娘更是時時刻刻守在我身旁。我還記得,他們當時便是死在我房門口。」
「我還有個妹妹,平日最喜歡吵鬧,總要我教他爬樹遊水。我生病時,她天天爬上樹,摘了剛開的花,放在我床頭,說是要我趕快好起來,陪她一同去摘花。」他似乎見到了自己的妹妹,臉上帶著微微笑意。
「那日我卻沒收到花。後來在她的房裏見到她的屍身,就在床上,被砍成了兩截。」
他說這話時,雙拳緊握,骨頭喀磴作響。
「我那時重病纏身,其中一名盜匪以為我必死無疑,就沒下手殺我,因此撿回了一條命。我不敢繼續待在那,就連夜逃離家園。後來便遇見了我師傅,他見我可憐,便將我撿了回去,傳我武功。」
梁潮生道:「所以崔府一百零三條人命是你殺害的?」
林子捷並不答話,隻是冷笑著道:「我後來知道崔浩哲搬來了金陵,那張太守是個人物,當時正網羅了一些好手維持金陵的治安,我便毛遂自薦,做了金陵的捕頭。後來一直找機會查探崔府,以便下手。但是姓崔的十分狡猾,武功也不弱,加上崔府上上下下一百多人,要動手也十分不易,所以我在金陵城一待就是兩年。」
他又繼續道:「有一次深夜我在外頭窺視崔府時,遇到了另一幫人,和我在做同樣的事。」他說罷看了梁潮月一眼。
梁潮月點點頭接著道:「人是我派出去的,目的是監視崔如黛。」
梁潮生和秦以樓聞言均大吃一驚,瞪著梁潮月,等著她說下去。
林子捷卻冷冷地接了口:「我們發現彼此的形跡時,都十分吃驚。我本想要回避,但是臨清園的探子手段比我高太多,沒幾下,就給擒住了。」他不說武功,卻說手段高太多,暗指那些探子有些不入流的功夫。梁潮月聽了嘴角隻是微微勾起。
秦梁兩人心想,探子這工作本就不夠光明正大,工作又極為危險,手段陰損些也是自然,隻是苦了林捕頭,居然遇到臨清園的探子,又給梁潮月遇個正著。
「後來我便向林捕頭問明原委,於是決定和他合作,助他除掉崔氏滿門。」
梁潮生忍不住道:「所以崔府上下中的是『卿欲眠』?你助他報仇這又是為何?你不是要監視崔如黛麼?你又是為何要監視她?」
麵對梁潮生一連串的逼問,梁潮月隻是緩緩道:「我監視崔如黛的目的,本來就是要借機除掉她,這樣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怎可不利用。」
林子捷此時冷然道:「與虎謀皮,逼不得已。」
梁潮月聞言也不生氣,隻是瞄了他一眼,神情卻是隱隱有些得意。
梁潮生問道:「這與崔如黛有甚麼關係?」
梁潮月卻不回答,隻是緩緩道:「你都已經猜到姚管事就是梁初,還猜不出『姚記』是怎麼回事麼?」
梁潮生聞言一驚,呆了好半晌。
心思千回百轉好一會兒,才道:「女兆,難道竟是?……」
梁潮月緩緩道:「你以為爹爹為何會將園主之位傳我?你身為臨清園獨子,就算是再不濟事這位子也該是你的。現下爹爹卻將它給了我,你還不知道為什麼嗎?」
梁潮生怔怔的看著他姐姐,仍是一臉吃驚,好半天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兒,才靜靜道:「?這又是何必……我本就無意於繼承臨清園,姐姐的能力高出我甚多,這幾年的成績有目共睹……」
梁潮月臉上表情沉靜,她緩緩道:「你不明白,再怎麼樣也不會明白。我身為女子,在爹爹心目中,終究將是個外人。不這樣做,他終究不會承認我。」說罷,她又笑了一聲:「隻是十年就想吞掉臨清園,似乎還是太勉強了一些。」
梁潮生心下黯然,他知道姐姐的能力野心一直高出他許多,但是在父親眼中女兒終將是別人的媳婦,身為女子,再怎麼優秀也是枉然。梁潮月費盡心力布這個局,這幾年來又承受怎樣的眼光,這份辛苦是身為男子的梁潮生終將無法體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