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北大招生網貼出了全國考生的分數。芳芳査找後,欣喜地看到自己竟然是中文係考分最高的。我說:“啊,女兒你真棒!”她說:“這還不能算,要複試呢!”我說:“什麼時候複試呢?”她說:“3月25日。”我說:“哦,那沒幾天了,咱們買火車票去吧!”她說:“急什麼,等複試名單出來再去買票。”我說:“哦,考了係裏最高分,應該沒問題吧!”那天我再上北大中文係網站,在複試名單中一眼就看見了“解芳”這個名字。我對芳芳說:“你在名單中,第一個名字就是你呢!走,咱們買火車票去。”於是我們高高興興地買回來了兩張去北京的臥鋪票,隻待出發的日子了。

這年春天,對我們來說非常美麗。北京的編輯告訴我,我的長篇小說《靈魂的舞蹈》已經出版,我們到北京後他馬上可把樣書送過來,這讓我欣喜不已。一種豐收的感覺,一種辛苦付出後的欣慰,格外強烈。

到達北京後,我們住在勺園賓館。雖然200元一天的房價,對我們來說有些貴,但考慮到勺園賓館就在校內,不用來回奔跑有利於複試,也就沒考慮那麼多了。

第二天一早,是英語聽力的複試。芳芳進考場後,我和其他送孩子來北京的家長,就在場外等。教室裏的播音器聲音特別響,我們在外麵也聽得一清二楚。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芳芳出來了。她滿麵笑容,我知道她一定考得不錯。

經曆了過五關斬六將,芳芳順利通過複試,隻待回家等錄取的通知了。這幾天下來,我們親眼目睹大批的考生被淘汰,真是殘酷啊!我對芳芳說:“你進北大後,一定要勤奮努力,好好珍惜在北大的學習機會。”芳芳顯得很堅定:“對,我會珍惜的。”從北京回來,芳芳把本科畢業論文的題目確定下來了:“論明初詩僧姚廣孝及其詩文”。那天她提出要去靈隱寺請教法師一些佛學知識。聯係到一位法師後,我們便去拜訪。法師的確知識淵博,對明初詩僧姚廣孝也頗熟悉,和他聊起來就有了許多溝通,並且受益匪淺。

那些日子,我一直在閱讀哲學、心理學和教育方麵的書。教育並不是一件容易事,可教育又是如此重要。在我的感覺中,孩子超凡脫俗的氣質就是在教育中慢慢熏陶而成的。無論家庭教育還是學校教育,引導孩子形成一個什麼樣的人生觀,頗為重要。我並不知道我對芳芳的教育是否成功,但我知道她勤奮、自尊、堅韌、上進、謙遜,有競爭意識。我認為這些是現在的孩子必備的素質和能力。

晚上芳芳寫畢業論文,我接著給朋友寫書評或印象記,如作家鐵凝、張潔、張抗抗、方方、林白、遲子建、徐坤、徐小斌、蔣子丹、趙玫、海男、餘華、莫言、陳村、孫甘露、白樺等,和學者陳思和、陳平原、王德威、陳駿濤、洪子誠、夏曉虹、崔衛平、艾雲等。一個多月後,芳芳完成了五萬餘字的畢業論文。

這時是五月中旬,山東曲阜師大嶽宗教授正好邀請我前去講課和旅遊。於是,我就帶上芳芳去孔子的家鄉玩。

我們坐火車到濟南,再坐汽車到曲阜。

阜素有“東方聖城”之稱,走在美麗的春天在小縣城窄窄的馬路上,能感受到“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的氣息。

接我們的嶽宗教授以及學校領導,非常熱情。我的公幹完成後,剩下來的幾天嶽宗教授就陪我們遊孔子故裏。首先參謁位於城中心的孔廟。孔廟是宮殿式的建築,規模宏大,很有氣勢。主建築為三殿一閣,即大成殿、寢殿、聖跡殿和奎文閣。大成殿是孔廟正殿,殿前甬道正中的杏壇為孔子講學之處。杏壇旁有一株古檜,稱“先師手植檜”。我們站在古檜下,芳芳調皮地說:“我好像呼吸到孔子的呼吸了。”從孔廟出來,我們又到了孔林。這是世界上延時最久、麵積最大的氏族墓地。孔林神道,蒼鬆翠柏夾道而立;占地三千畝的孔林,雜樹繁花,林深蔭濃,墳塚田比連,碑碣如林,參天古樹萬餘株。孔子墓東是其兒子孔鯉墓,墓南是其孫子孔伋墓。導遊說,這是“攜子抱孫”的墓葬格局。墓旁有三間屋子,立碑一座,題有“子貢廬墓處”字樣。據說孔子葬後,弟子們服“心喪”三年。弟子給老師服喪但不穿孝服,隻在心裏哀悼,叫“心喪”。三年心喪完畢,弟子們拜墓淚別。子貢則在墓旁“結廬守墓”,一守六年,為後世所廣為傳頌。

我和芳芳說:“子貢他們對孔子的孝道,不僅僅因為?匕子的微言大義,也不僅僅因為孔子的忠勇剛正,更因為孔子對真理、對‘道’有一顆敬畏之心。”離開孔林已近黃昏,我心裏沉甸甸的,想著那“敬畏”一詞,如今還有多少人在乎?而二千五百多年前的孔子,在他衰老之時卻還極度憂患地感歎:“天下無道久矣,莫能宗予。”幾天後,我與芳芳在嶽宗教授的陪同下,從曲阜來到泰山。這是我們向往已久的地方。我們乘纜車到達泰山天外村,再拾階而上便是泰山天街。行走在天街,仿佛在天上仙境漫步。據說這裏是看日出的最佳位置。泰山頂上有一塊巨石,威嚴地刻著“五嶽獨尊”四個字。芳芳與巨石留影後,說:“這大自然實在令人敬畏。”回到杭州巳是五月底,天氣變得很熱。芳芳進人論文修改期,而我因雜誌約稿開始寫農村題材的中篇小說《九堡》。我們又背對背地做功課,腳旁各放一把電風扇。這小書房真熱啊,我們汗流浹背地忙著。寫作的甘苦隻有自己知道,那是一件耗命兒的事。不久芳芳順利通過答辯,181論文還獲得學校畢業生優秀論文獎。

四年的本科學業完成了,芳芳在這四年中獲得了不少榮譽證書。那篇大一時寫的短篇小說《沃弗》,還獲得了浙江大學第五屆“新葉‘廣發”文學獎。

這是一個沉靜、純潔而又充滿生機的學者之湖……湖裏有大師、學者的淵默,有未知的神秘,更有啟人奮發的力量。

暑假很快來臨了,這是芳芳即將赴北大的暑假。我們一邊準備行李,一邊讀書寫作,一邊彈鋼琴,心裏滿是喜悅。這個暑假芳芳寫了她的第二個短篇小說《天堂的誘惑》,而我則寫了中篇小說《大楊村》。我們都沉浸在小說世界裏,與自己的人物交流在一起。八月初,天氣格外熱,我和芳芳又一次同時病倒了,都燒到三十九度多,躺在床上全身疼痛。我支撐著起來給芳芳倒開水,卻發現她也已起來正給我倒開水。“媽媽喝水,媽媽你別起來。”我把她緊緊摟進懷裏,仿佛她還沒有長大:“我的寶貝囡囡,媽媽愛你!”第二天一早,我們支撐著去醫院。由於家門口修路,打不到“的士”,我們隻好穿過一條小街,坐上了去醫院的公交車。一上車,我感到一陣頭昏目眩,胃裏翻騰著隻想吐。芳芳扶著我時,我感到她的身體滾燙滾燙的。到了醫院一測體溫,她已經高達四十度了。奇怪的是醫生說:“不用吃藥,回家去在額頭壓條冰毛巾,過幾天就退燒了。”第一次遇到發高燒不用吃藥打針,我們很是驚訝。我對醫生說:“我們發那麼高的燒怎麼不給藥?”醫生說:“最近正流行一種病毒性高燒,待四五天後病毒自動消退,高燒就退了。”我們疑惑著,但還是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