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中考開始了。芳芳的考場在杭州二中,那裏離她外祖母家不遠。上午考完語文,她到外祖母家吃過午飯,又小睡了一覺,再迎接下午的數學考試。那兩天我都去了考場。她進考場時,我對她說:“你一定行的。”她頭頭點,一副馬到成功的樣子。
中考結束後,我們就等著分數的揭曉了。我知道中考是孩子一生中最重要的第一步,這一步走好了,下麵的路就會順一些。我們一天天地等著分數出來,那種等待,何其揪心嗬!終於等到了可以查聲訊台的日子,芳芳自己撥了電話。
“哇,557分!”芳芳和我都驚歎於這個分數。我們把去年的錄取分數拿來一參照,便知道這個分數肯定能進杭州高級中學。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下了。
還未收到錄取通知書,芳芳就去參觀了杭州高級中學,那是名副其實的江南名校。開學後,芳芳很高興地知道了自己的成績比錄取線高出30多分。
她知道媽媽是最愛她的,在她的感覺中媽媽是最理解她的。一個孩子明白了愛和理解,那麼她就喜歡與你溝通了。
我的小芳芳從名不見經傳的普通中學,考入有著豐富曆史淵源的江南名校,這讓我十分欣慰和喜悅。這年八月若不是她要參加學校的新生軍訓,我就帶她一起去北戴河避暑了。
第一天軍訓回來,她哈哈大笑著說:“媽媽,我今天大出洋相了。”我說:“怎麼了?”她說:“是一個軍人來給我們訓練,他喊一二一,我老是和全班同學邁著相反的步伐。他見了說,嗨,你錯了錯了。同學們大笑,我也笑死了。”“你不至於這麼笨吧?”我說。
“他講的家鄉話,我聽不太懂,所以該邁右腳時邁了左腳,該邁左腳時邁了右腳。哈哈哈……”我的小芳芳軍訓時邁錯了步子,回來卻笑得那麼爽朗。回想20世紀70年代初,我讀中學時若軍訓邁錯了步,那是要寫檢討書的。到底時代不同了。芳芳軍訓一結束,我就花了五百多元,給她買了一輛當時最時髦的山地自行車,算作對她考進名校的獎勵。她每天放學回家像寶貝似的從樓下扛到樓上家門口,然而才騎了一個星期,那天晚上八點多屋裏還亮著燈,山地車被偷走了。無奈之下,芳芳隻得騎那輛舊的小輪自行車了。
高中的同學,都是來自本市和省內各校的尖子生。芳芳又被選為班幹部,擔任宣傳委員,後來又年年被評為“三好學生”。由於不再擔任班長,她感到輕鬆多了。她的班主任是一位有一個兩歲孩子的數學女教師。芳芳的數學不錯,中考時得了滿分。於是我就想芳芳以後跟她讀理科吧,像她外祖母那樣做個名醫多好哇!我的如意算盤打得美美的,卻不料芳芳一進名校就放鬆了自己的學習,成了一"^不折不扣的足球追星族。家裏的牆上到處貼著球星的大幅照片,像勞爾、貝克漢姆、亨利等。我並不反對她追星,孩子心中有一個美好的偶像,總歸是好的,但這需要把握一個“度”,不然就會誤了學業。
那天國足來杭州比賽,門票十分緊張,我就托報社的朋友要來了兩張票,原以為能讓芳芳大大地過一把足球癮,不料她卻說:“這又不是勞爾、貝克漢姆踢球。”她想看的是她夢想中的足球王子啊!深秋時節,我第一次到杭高參加家長會。班主任把期中考試的成績單發了下來,芳芳的成績是:班級第10名,年級第130名。全年級500多名學生,這成績在中上,也算不錯了。我並不要求孩子死讀書。因此就讓她去追星,買來跳舞機讓她跳舞,由她玩兒個痛快。
這年春節我們哪裏也沒去,大年初一晚上,忙碌了一天的我疲勞得悶頭就睡。一會兒,芳芳在隔壁房間喊:“媽媽,窗外好像著火了呢!”我穿著睡衣睡褲跑到她房間,打開窗子一看,樓下的火巳經竄到窗口了。
“快,你快起床。”我衝芳芳喊。
接著,我一邊報警,一邊手忙腳亂地將自來水一桶一桶從窗口潑下去。芳芳也穿著睡褲睡衣,一臉盆一臉盆地往窗外潑水。等消防車到來時,我們母女倆巳經將火撲滅了。我們顧不得披上外衣,就趕下樓去看熱鬧,一點也不覺得冷。看著被我們撲滅的火,我們還真為自己的冷靜和勇敢而得意。
由於芳芳的敏感,我們避免了一場可能發生的災難。我緊緊地抱著她說:“若是晚一步火燃著了我們家的木窗就危險了。”芳芳說:“嗯,我看窗外那麼亮不太像煙火,煙火是馬上就會熄滅的。”當我們重新躺下時,已是淩晨了。樓下那戶著火了的人家,家裏仍然沒有人,大概走親戚去了吧。第二天起床,我的小芳芳好像一下長大了不少。她說:“昨天晚上太驚心動魄了。我記住了,遇事要冷靜才能方寸不亂。”很快又到了暑假。芳芳提出要學網球,我就和她一起去報名。學習打網球,在當年可是個高消費。但隻要女兒玩得開心,我是在所不惜的。
我給芳芳買了一套白色網球裝,短短的裙子穿在身上,她顯得非常漂亮。我還買了一副網球拍和六七隻網球,在教練的指導下,我們開始上路。我們像從前天蒙蒙亮就去舞劍那樣,一大早就出門去打網球了。
對於孩子,我總是希望她成為她自己,而不是大人的翻版。陪伴她打網球,更多地是為了和她一起成長。巳步人中年的我,也因此保持了二顆活潑的心。說實在的,和孩子在一起的過程,是向孩子學習的過程。孩子身上有不少值得我學習的新東西。隻有和孩子在一起,我的思維和觀念才不會落伍。
當然和孩子一起玩需要體力和時間,大多數父母最舍不得賠上屬於自己的時間。我這個在家寫作的作家,在時間上有比較優越的條件。在時間的分配上,我基本遵循這樣的原則:孩子第一,寫作第二。
“快接球。”芳芳跳躍著喊。
“哦,來啦!”其實,我們彼此都很少能接住球,但我們還是很開心。萬事總是從不會到會,從會到精通的。每天打完球,回到家洗澡、吃早餐後,又進人了彈鋼琴和看書的時間。
自從學習了網球後,芳芳已逐漸淡出了足球追星族的行列。家裏牆上的足球明星,也被換上了網球明星。
打了整整一個暑假的網球,我們都曬黑了,但身體結實了不少,精神也格外爽快。
轉眼,芳芳到了高二上學期的期末了。正是新千禧年來臨的喜慶日子,仿佛曆史進人了一個新的轉折時期,我們的內心都有著無限的期盼。
那天芳芳回家告訴我:“老師說,要分文科班和理科班。文科班隻兩個班級,理科班有八個班級。你說我上文料班還是理科班?”“這得讓我想想!”我說。
“你不是說過讓我跟王老師學理科嗎?”“是啊,我說過。可是這關係到你將來的發展,我還得再想想。”“老師說,這星期要報上去的。”“哦,那你喜歡文科還是理科呢?”“我不知道。都好的。你決定吧!”芳芳把皮球踢給了我,我就必須對她的未來負責。那幾天我思來想去,最後在心裏確定了文科,但我還是想聽聽芳芳自己的想法。我說:“你先告訴我一下喜歡文科還是理科?”她說:“我嘛,最討厭就是上語文課,毫無趣味可言。”我知道芳芳不喜歡上語文課,但畢竟她身上有著寫作方麵的天賦。她的數學特別好,可讀文科也必須考數學。數學好的孩子,讀文科就比較容易拿高分。當然,在我看來還不僅僅是這些,更主要的是讀文科對她將來的發展也許比讀理科好。
她聽了我的一番解釋後,覺得有道理,最後我們達成了共識。高二下學期,她快快樂樂地進了文科班。這學期期中考試成績下來時,果然不出我所料:班級第3名,年級第8名。這比她高一時的成績大大地向前跨了一步。
新千年春暖花開時,我的第二部長篇小說《疼痛的飛翔》出版了。自從留職停薪後,我就是靠一點銀行利息和微薄的稿費來養活自己和孩子的。這部長篇小說的稿費雖然不多,但同樣讓我樂開了花。一拿到稿費,我就帶著芳芳給她買漂亮衣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