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2 / 2)

“他”從前可是個隻愛武不愛文之人,一提起這些酸文腐儒才會商論的朝堂策略,便覺得頭昏腦漲。

如今不知吃了多少苦頭,心間存著多少憤恨,才棄下了那一身彎弓射大雕的本事,隻做起了這些攪弄風雲的手段。

淩序倏地便落了下淚,不知怎得,瞧著昏黃燭火下沈清端過分瘦弱的身軀,一時隻覺鼻頭一酸,竟是生了幾分要抱一抱自己的念頭。

但他隻是一縷孤魂野鬼,除了漂浮在沈清端周圍,瞧著他提筆寫字,再無旁的事兒可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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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序日日跟著沈清端,眼瞧著他下場考科舉,長袖善舞地與賀成等人相交,時不時地去承恩公府密探。

在外頭他尚且還能遊刃有餘的與人說笑兩句,一回沈宅,便如同陷在無邊地獄裏一般沒有一絲笑影。

偏偏淩序能感同身受的體會到沈清端心頭的苦痛與思念,他若是落下淚來,淩序也淚流不止。

這便是神鬼書上所說的魂離七竅,心肺同道吧。

後來沈清端臉上便漸漸地多了幾分笑影,有時會拿著個

荷包、香囊,有時又會提筆寫上一首辭藻華麗的情詩。

淩序在旁萬分驚訝,隻歎:沒想到我在這一世裏竟然是個情竇初開的毛頭小子。

轉而想起上一世他似乎也是這般,臉上便有些訕訕的。

而沈清端歡喜的女子淩序自然也認得,便是他剛剛娶進門的新婦蘇荷愫,這一世的“他”依舊定下了與她的婚事,倒也真是緣定三生了。

後來,他便眼睜睜地瞧著蘇荷愫試探沈清端的舉動,以及在大國寺兩人的相談話語。

心裏竟是有些別扭。

瞧著“他”與自己的正妻談情說愛,雖則稱不上惱怒,到底有幾分別扭。

淩序漸漸地也知曉了沈清端的複仇計劃,也知曉宮裏那位蘇貴妃所生下的五皇子並不是明偵帝的血脈,心裏陡然稱快。

那一日,沈清端與蘇荷愫洞房花燭,淩序卻是坐在新房外的石墩子上愁容滿麵地道:“裏頭躺著的分明是我的新婦,可是別的男子與她圓房之事,可氣的是他還惱怒不得。”

因為沈清端便是淩序,淩序也是沈清端。

再然後便是成婚不久,蘇荷愫吃多了羊肉鬧出的肚子疼一事,眼瞧著那如謫仙般淡然入定的沈清端慌了神,火急火燎地將陸讓請了過來。

淩序也在一旁笑道:“先頭蘇山與你提起這樁婚事時,你還說了那麼多話推拒,如今的眼珠子卻是粘在了愫兒身上。”

脫口而出的一句“愫兒”,也讓淩序紅了臉。

然後便是沈清端下場考科舉一事,堂堂正正的會元,會試頭一名,也讓淩序揚起了一抹與榮有焉的笑意:“小爺我能駕馬耍刀,也能提筆科考,當真是無所不能。”

科考之後,沈清端臉上的笑意愈發多了幾分,人也不再似從前那般陰鬱孤冷,遙遙瞧著通身多了幾分暖意。

淩序知曉,這都是蘇荷愫的功勞,一時對這個開朗良善的新婦又多了幾分喜愛。

這之後便是德陽縣主的出現,淩序不以為意,瞧著沈清端對她多有歉疚,還在一旁連聲吐槽道:都是她舅舅害了我們性命,何必對她如此和顏悅色?

再瞧見蘇荷愫為了德陽縣主抹淚不止,立時想與沈清端說:“你是糊塗了不成,為了個德陽縣主,竟惹你媳婦兒不快?”

待晚間沈清端與蘇荷愫剖白了一番話後,方才歎了口氣,道:我沒經曆過他的苦楚,不該妄自論斷才是。

忽而一日,蘇荷愫診出了喜脈,喜得沈清端不知所以,在人前露出一番百般高興的模樣,人後卻對著爹爹和娘親的牌位抹淚。

倒惹得淩序也怮哭了一場,心內荒涼一片。

這之後便是沈清端與黎王聯手除了廢太子李兆一事,後因沈清端不慎殺了黎王的愛寵嵇康,被黎王記恨在心上。

禍起蕭牆,沈清端迫不得已帶著妻女和嶽父嶽母等避去了西北,解了南詔王廷之禍,安頓了德陽縣主,再行起兵之事。

其間也有艱險之

事,許是父王與母後的英靈保佑,沈清端每一回能都逢凶化吉。

黎王不過是個紙糊的老虎,捏住了他與嵇康有私情的命脈,沈清端不費吹灰之力便扳倒了他。

最讓淩序覺得痛快的還是明偵帝的下場,被親生兒子整治的如一灘爛肉般倒在龍榻上,滿心滿眼的以為沈清端是前來救他的忠臣,誰曾想沈清端會在接過玉璽和玉印後親手了結他的性命。

大仇已報,淩序的眼前也冒出了些刺眼的白光,晃得他睜不開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