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1 / 2)

柔姐兒小時便愛聽母親給她講“木蘭從軍”的故事,每每聽到木蘭披甲上陣殺敵無數這一塊兒時雙眸總是一亮,隻說:“女子還能上戰場打仗?”

母親神色既慨然又歎息,隻說:“那時前朝的事兒了,如今我們大雍卻是沒有這樣的道理。”

柔姐兒那時還不懂母親話裏的深意,隻去尋她那個忙於政事的爹爹,將這話學舌給他聽後,爹爹說:“柔姐兒可是覺得世道不公?”

柔姐兒點點頭,便道:“是不公,憑什麼男子做的事兒,女子就做不得?就好比非哥兒可以被人稱為大將軍,柔姐兒就隻能嫁人生子嗎?”

一番話說的沈清端啞口無言,最後隻得化作了一句深深的歎息,道:“爹爹是沒法扭轉這不公的世道了,倒是柔姐兒,將來若是……,便有法子為女子說句公道話了。”

沈清端日日與小皇帝相處,自然發覺了那小皇帝對柔姐兒的心思,隻是孩子間的事他們做大人的不便摻和,便隨他們去了。

柔姐兒已十歲了,可在他眼裏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提嫁娶之事似乎太早了一些。

*

五皇子永哲自出生後便被明偵帝捧在手心裏疼愛,宮裏的太監們更是審時度勢,路上瞧見了他,總要點頭哈腰地奉承一番。

母妃寬厚仁善,伺候的奶娘與宮女們更是無比精心,獨獨去孫皇後宮裏會受些冷眼,倒也不算什麼大事。

五皇子的日子可謂是過的

順風順水。

直到黎王將明偵帝軟禁在乾清宮,蘇嬪也從寵妃落到了塵埃裏,他這個皇子更是被黎王視為肉中刺、眼中釘。

那一年多的時日裏,他日日被關在一間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屋舍內,一日隻吃一頓飯,喝些飄著髒汙的濁水。

若不是黎太醫時常來看顧他幾分,隻怕他早已死在了那屋舍之中。

後來,黎王便沒了蹤影。五皇子也被人從那屋舍裏抬了出來,仔細地梳洗一回,換上了幹淨的綢衫,忽而被人帶去了乾清殿。

便在那裏,碰上了沈清端。

永哲從一個什麼都不懂的總角小兒,再到今日將大權牢牢握在手心裏的少年皇帝,性子也改換得天差地別。

沈清端辭去丞相一職時,永哲在禦書房裏發了好大一通火,身邊的禦前總管小心翼翼地勸解,他卻連半個字也聽不進去。

“相父已為朕操勞了十數年,該是要好好鬆泛鬆泛了。”永哲眸色深深地說道。

一旁的禦前總管愈發不敢接話,隻笑著替他斟了一杯熱茶,默默垂立在後頭。

永哲還欲批閱奏折,可瞧著上頭密密麻麻的楷字,便是一陣頭疼意亂,隻說:“沈家大小姐擇婿一事如何了?”

那禦前總管忙道:“老奴已打點過了,沒有一戶人家敢去沈府求娶沈大小姐。”

永哲擰著的眉宇總算是落下幾分,也不在磋磨手裏的奏折本子,隻說:“替朕換衣,朕要去相父府裏一趟。”

如今

永哲大權在握,性子又是出了名的陰晴不定,那禦前總管自然不敢多勸,不過替永哲換了大氅,便舉著燈盞走出了禦書房。

外間更深露重,永哲又不喜坐龍攆,便要徒步往宮外走去。

越是長大些,走在這極為平整的宮道之上,半邊身子被迷蒙的月色籠罩著,莫名地添了幾分孤寂清冷之感。

禦前總管以及旁的太監都遙遙地綴在後頭,時不時地感歎一句:“陛下的性情愈發捉摸不透了。”

永哲的心裏則是一片清明。

他與明偵帝的父子情分持續的不算久,成年後所學的道理進義都由沈清端一手砌造。對沈清端生出些孺慕之情再容易不過。

小時候他看煩了那些刻板瑣碎的奏折,便時常躲在相父府裏去,瞧著沈清端與蘇荷愫逗弄調皮可愛的柔姐兒,那時心裏也隱隱生出幾分羨慕之感。

長大了些,柔姐兒出落得亭亭玉立,他二人還是如小時一般玩在一塊兒,可玩著玩著竟是有哪裏不大一樣了。

孩子間打鬧牽個手、碰個臉也常有的事兒,可年歲大些時再碰了手,便會引得兩張臉頰通紅不已,再臊得扭著身子不肯會麵。

柔姐兒低頭時含羞帶怯,那般爽朗的人也會偷瞥著永哲紅了臉,隻露出一彎清淺黛眉來。

永哲更是紅透了俊白的臉龐,索性屋裏四下沒人,便也上前攥住了柔姐兒的柔荑,盈著繾綣笑意的眸子望著她道:“以後,我們日久

天長地在一處,好不好?”

永哲貴為天子,生的朗目璨容,英武清俊,又是知根知底在一處的長大的人,若說沈少柔不曾對他動過心,這話也是假的。

可沈少柔自小便瞧著父母雙親琴瑟和鳴的模樣,心裏也存了幾分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癡心思。

可偏偏她瞧上的這一位是這世上最不可能一生一世一雙人的人。

爹爹和娘親又不肯管他們這些兒女情長的小事,沈少柔便自己想出了個法子,拋出擇婿的名頭,瞧瞧龍椅上那位還坐不坐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