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劍之鋒共用一個籃子,摘西紅柿,放西紅柿,碰頭碰手的,都出於無意,可是珊珊心裏爽快,不由自主地哼起歌來。
每到這種時候,小夥子們最開心,大家起哄,讓珊珊來一段。
柳珊珊愛唱歌,小夥子們也愛聽她唱歌。她的歌聲清脆,婉轉,好聽得很,可是歌詞唱的準不準那就難說了。
應大家的要求,珊珊一邊幹著活,一邊放開嗓子唱了起來:
“巧兒我自幼兒許配趙家,”一起頭大家就知道,這不是歌,而是評劇《劉巧兒》。不知怎地,珊珊最近最愛唱這一段。
“咚-嘀-咚-嘀-咚嘀咚!”大家幫著給她唱過門。
“我和柱兒不認識,怎能嫁他呀啊——”
“咚-嘀-咚-嘀-咚嘀咚!”
“在這次勞模會上我愛上了人一個呀啊——”
“嘀-叨-啦-嘀-啦叨-嘀叨啦嘀啦叨哩叨-來——打——哩——叨——來——”
“他的名字叫趙——振——華——”
……
“你幫助我,我幫助他,做一對模範夫妻,立業成家呀啊——”
“哈哈!!哈哈哈!!!”這次大夥不幫她唱過門,而是大笑起來。
“討厭!不準笑!”珊珊站起來揮了一下手。大夥頓時憋住了笑聲。
“笑什麼?”劍之鋒側頭問身邊的鐵蛋兒。
“三角戀愛。”鐵蛋說。
“什麼三角戀愛?”
“‘你幫助我,我幫助他’。”鐵蛋還沒有說完,劍之鋒也笑了。
“鐵蛋兒,你還說!”珊珊白了鐵蛋一眼,鐵蛋兒立刻打住。可珊珊自己卻憋不住了,捂著臉蹲下來,“咯咯咯”地笑個不停。大夥好容易憋住了的半截笑聲突然衝了出來,菜地裏一片笑聲。
“三角戀愛”,對珊珊這位歌唱家來說,已經成了誤區。每唱到這裏,總扳不過來,不知道唱了多少遍了,都是這樣。正因為如此,大夥才笑得這麼開心;正因為如此,珊珊自己才笑個沒完沒了。
平心而論,珊珊唱的很動聽,不僅大夥是這種感覺,劍之鋒也是這種感覺。看見珊珊強忍住了笑,劍之鋒對她說:“你唱的真好聽。怎麼過去沒聽你這樣唱過?”
“大秀才!幾年了,你連我家的門都不登一下,還能聽到我唱歌?”柳珊珊聽到劍之鋒的誇讚,感到很愜意,不由自主,“大秀才”便脫口而出。知道自己失禮了,隨後又趕緊補上一句:“三哥!如果你願意,今後我天天給你唱,好不好?”
珊珊愛笑,大夥也特別愛聽珊珊笑。她的笑聲和歌聲一樣,清脆,悠揚。珊珊很愜意,因為大夥真心讚賞她,劍之鋒也真心讚賞她。不過珊珊也有不愜意的時候,因為劍之鋒不像鐵蛋兒那樣聽她的話。
鐵蛋兒今年十八歲。臉蛋黑黑的,圓圓的,胖胖的。身架雖說還沒完全長成,但已顯出一股奘勁。有人說他傻,實際他並不傻,隻不過是太憨厚。他喜歡聽珊珊唱歌,更喜歡聽珊珊的笑聲,幹起活來,隻要是男女老少混著幹的,他總是在珊珊的前後左右。珊珊也願意他在自己的身邊,就好像首長身邊需要一個秘書一樣。有什麼事情,隻要說一句話,打個手勢,甚至動一下眼色,他就會立刻行動,而且會做得很認真。
可劍之鋒就不同了,他有自己的思想、習慣和自己的行為方式,珊珊的話與他的心思相通他就聽,不通,就不聽。
一群人摘西紅柿,除了組長和兩個老農外,幾乎沒有一個不吃的。雖說土坯牆上貼的小組公約寫的很清楚,“幹活不準吃地裏的東西”,可它對於這些人來說,好像根本不存在。
珊珊摘下一個紅紅的、熟透的西紅柿,掏出手絹擦了擦,遞給劍之鋒說:“吃吧。”
劍之鋒接過來,笑了笑,說聲“謝謝”,就順手放到了籃子裏。
“地裏長的,不髒。”
“我知道。”
“我的手絹髒?”
“不是。”
“那為什麼不吃?”
“我不習慣吃零食。”
“什麼年月,有點吃的就不錯了,還講什麼習慣!”
劍之鋒回到海平度暑假,四十天,一共才批給了二十斤菜,地裏西紅柿可以吃,自然很誘人,可他卻張不得口。他覺得自己不是社員,而是未來的大學生,特別是胸前還有那個他很珍重的團徽。
對於劍之鋒的回應,珊珊不理解,不高興,她怎麼也琢磨不透劍之鋒。
在臨近結束勞動的前幾天,小組摘茄子。有一天,摘得太多了,馬車沒能全拉走,剩下一大堆,需要抬到防雨棚裏。大男人們用筐抬,小姑娘們用籃提。劍之鋒叫上鐵蛋兒,找來一個大筐。筐裝滿了,可走不了,因為珊珊不讓走。
這個筐,能躺下一個半大小子,裝滿了,少說也得一百幾十斤。從田頭到防雨棚,二三百米,大男人們抬起來還“哼唷”“哼唷”地哼著號子,兩個小男人抬它是有些力不從心。可劍之鋒認為自己是大男人,非要抬不可,而且非要裝滿不行。珊珊不允許,她以一個監護人的身份拉著筐上的繩子,死活不放。爭執了許久,劍之鋒讓步了,因為他怕耽誤時間。最後約定,裝多半筐,筐繩放在靠近鐵蛋的地方。
珊珊放行了,可沒過兩分鍾就後悔了。她看見了,兩個人走出去不遠,大筐就放下了。她以為抬不動了,結果不是,而是在搶繩子。劍之鋒違約,把筐上的繩子拉到了杠子中間。鐵蛋忠於珊珊,又拉了回去。
“鐵蛋兒,你要和我做好朋友,就聽我的。”
“不行,珊珊看著呢!她會生氣的。”
“好!你不聽我的,咱倆以後就誰都不認識誰。”劍之鋒威脅說。
十幾天來,他倆處得很好。鐵蛋兒願意和劍之鋒交朋友,因為他“有學問”。劍之鋒願意和鐵蛋交朋友,因為他特憨厚。說好了,劍之鋒看完《敵後武工隊》就借給鐵蛋兒看。
這下可好,要絕交。鐵蛋妥協了,倆人又抬了起來。不過劍之鋒知道,鐵蛋兒在悄悄往後拉繩子。
往家走的路上,劍之鋒特別高興,雖然幾趟抬下來有點超體力,可他堅持到了最後。
往家走的路上,柳珊珊特別沉悶,一句話也不說,那雙含著笑意的大眼和永帶笑意的小嘴都塗上了一層慍色。
“珊珊,唱一支歌吧!你唱的歌真好聽。”劍之鋒想逗她開口說話,但沒有奏效。
“怎麼,生氣了?珊珊生氣的樣子也挺好看的呀。是吧芝瑛?”
“別逗了,都快哭了!”劍芝瑛回了一句,之後靠近柳珊珊,摟著她的肩膀說:“別理他!他們男的就會逞強。”
“會努著的!努得吐了血,那是一輩子的事。”說著說著,珊珊果真流下了眼淚。
二十天的勞動很快過去了。對劍之鋒來說,那是真累,可也真痛快。
正常的暑假生活開始了,劍之鋒做了安排:上午八點到十點、下午兩點到四點複習功課,其他時間,如果沒有家務,就下棋,看小說。
第一天晚上,天剛黑下來,有人來了。柳珊珊。
“大嫂!”腳剛邁進院門,聲音就傳到了屋子裏。柳珊珊雖然改了口,叫劍之鋒“三哥”,可是對劍之鋒的母親卻沒改口,叫慣了。
劍母、劍之鋒迎出屋來,夏天晚上一般都在院裏接待客人。院子挺大,涼快,有燈,還有一個下棋、喝茶的石頭小桌,是人們聊天的好地方。劍芝瑛姐弟和他們的母親都出來了。雖說柳珊珊是個孩子,不必要如此大禮,可這二十天,她對劍家兄妹的關照卻大大提高了自己的地位,劍家也順理成章地給了她應有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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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