娉婷的走到暗紅的門邊,屋內安靜若死,章十娘知道蕭宇並未睡下,自邀月堂在江湖中聲名鵲起後,他睡覺的時候,越來越少,有的時候,他幾乎不睡,因為對於一個殺手而言,最最危險的時候,就是他睡覺的時候。
“蕭宇。”輕輕叩了叩擦得雪亮的銅門球,暗夜中,清脆的聲響傳得很遠,隱隱有打更的聲音回傳回來,淒涼得如同冬夜的雨和章十娘此刻不安的心跳,半晌沒有回應,難道他不在屋內嗎?這般的深夜,他去了何處?近來,他似乎擁有越來越多,不想讓自己知曉的秘密。
“十姐,”等得幾乎絕望了,才聽見他清朗的聲音在屋內緩緩響起,“請進。”
推開門的,是清音滿含著柔情的媚眼和緋紅的臉頰,她輕輕的行禮,快步的消失在深沉的黑暗中,章十娘麵無表情的跨步入內,撲鼻而來的,是陣陣的暗香,心痛啊!每次到了這個時候,心總是鈍鈍的痛,撕裂了舊傷一般。
“何事?”
看著淡然坐在案幾旁的蕭宇,即使衣冠不整,即使披頭散發,仍然擁有一股拒人千裏的倨傲,如入學一般的說話,總是簡短得恨不能節儉得一言不發,以沉默代替一切。
風情萬種的坐下,無論如何的嫉妒若狂,總不能在麵上表現出來,自己是誰啊?章十娘!是杏子林的老板!是那個驕傲得目中無人的女子!
“你知道藏龍居來了一個行蹤詭異的男子嗎?”
“知道。”
“你知道那男子是誰嗎?”
“是誰?”凶狠的目光,帶著淺淺的一絲疑惑,不比冬夜淺薄的陽光更加的明顯,“王玄應的飛蛾嗎?”
“當然不是,”章十娘的口氣如同一個精明的生意人,正談論著將來的宏圖大業一般,“他,應該是在長安登基的唐皇李淵的次子,秦王李世民。”
預想中,他應該感到驚詫,可是他僅僅微微一笑,“十姐,你一定是想到奇貨可居的故事了吧!”
“當年衛國的大商人呂不韋在趙國遇到異人,從商賈的角度看到了他的利用價值,回家後,他問其父,‘農民種田,一年能得幾倍的利益?’其父答,‘可得十倍的利益。’呂不韋又問。‘販賣珠寶能得幾倍的利益?’其父答,‘可得幾十倍的利益。’呂不韋最後問道:‘要是擁立一個國君,能得幾倍的利益?’其父大喜,‘那就無法算得清楚了。’”
“十姐可真說到我的心坎兒裏去了,這位秦王,正是可居的奇貨。”
緩緩的飲盡一杯茶,恨不能那茶永不飲盡,永遠永遠的可以停留在這個泛濫著軟玉溫香的精致小間中,可是茶總會冷,水總會盡,到了該走的時候,終要走,如來時一般,孤單的步入房門,聽房門呀呀的掩起,如同在兩人之間隔了一道重重的山,無法逾越,如果,那怕是如果,自己與他,除了交易之外,還有其他的聯係……,譬如說,清音……,還有其他無數綺年玉貌的女子一般,可惜,相遇得太晚太晚了吧!
緊緊的握住著拳頭,完全忘記了手中暴露的青筋昭示著自己的年齡,而這,是自己即使散盡千金也想忘記的事實。
夕陽西下,滿天的彩霞,營地邊,已有野桂飄香,長孫無忌抱著酒,緩緩走到帳外,不待通傳,便掀簾走進營帳中,“長風,看我找到什麼?”
泥封的壇子,將酒的醇香封印,如同自己的人生,看著無忌手中的酒,司馬長風緩緩放下筆,“無忌,請坐。”
案幾後走出的男子很高,一身簡樸的白衣,自認識開始,便已深印在腦海中,長眉明目,精致如畫,這世間,再無人如他一般的貌美,如他一般的雋雅脫俗,此生中,見過無數的人,無論熟識的、陌生的,他是最美的,無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