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宅子裏的景致甚好,這幾日連下了幾場雨,雨水涼意都是夠的,園中桂樹也益發鮮活了起來,這不,悄悄地冒出花芽來,雖然星星點點,那香卻是藏不住,彌彌漫漫,甜的人骨頭都酥。
程錦站在在院子裏,看著那幾棵丹桂,細細紅花襯著墨綠的葉,極是養眼。
展昭的宅子裏隻有一個管事,兩個使喚丫頭,一向也鮮少來此處,所以程錦在這附近走動也並無人來吵擾約束。
忽的就想起了陷空島上自己住的棲梧軒,也是如這般清靜。
更難得的是,右側有顆高大的老槐樹,樹上係著一架秋千,秋千的繩索上爬滿了枝枝椏椏的牽牛花的莖絡,秋千隨著微風輕輕擺動,來來去去,顯得那麼悠然。
程錦走過去坐在秋千上,開心的輕輕搖蕩。她一頭柔軟的長發,坐在秋千上隨意悠蕩,風掀起她的裙,吹亂她的發,但並不影響她的美麗,她就象一個仙子誤入凡間,那麼柔和,寧靜。她舒服的閉上眼睛,享受著午後的陽光,麵容嫻靜,與這風景渾然天成成一幅美好的畫卷。
展昭遠遠的就看見這樣一幅畫麵,也不知道這樣站了多久,才緩緩的走了過去。怕是擾了眼前的人兒。
“你在那兒呆站著看什麼?”程錦樂嗬嗬的看著他。
展昭看了許久,才開口問道:“隻是不明白,你為何如此開心,似是從未坐過般。”
“我是從未做過秋千啊!”程錦蕩著秋千,想起小的時候,小區裏隻有兩架秋千,那麼多的小孩,都想玩,根本輪不到自己。再大了些後,便也想不起來要玩了。
展昭神色黯然,想起自己自幼失散的妹妹,不知道是不是也如夢姑娘般,連女孩子最喜的秋千都未坐過。這樣想著,不由來到程錦身旁,一下一下輕推那秋千索。
程錦忙要跳下秋千,卻被展昭製止了,“怎麼,不想繼續了?”
“你別的再扯開了傷口,我又要為你包紮了!”程錦嗔怪的瞥了身後的展昭一眼,展昭麵上一窘,手上的力道不覺加重了許多。
秋千晃動的幅度也隨之增大,程錦一驚,連忙雙手緊握秋千索。秋千向前高高的飛了起來,帶著那冰藍色的裙裾,迎風翩飛如蝴蝶,感覺自己的心也要跟著飛了出去。
“好你個展昭,竟然在我背後使壞!”程錦咯咯的笑,有種眩暈的感覺。
展昭微笑的看著程錦,眼中是連他自己都看不到的寵溺,“怎麼,夢姑娘也會害怕!”
“我就是再膽大,也沒有堂堂南俠膽大,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去和妖怪約會!”
展昭皺眉,手上的力道又大了些。程錦隻聽得耳邊呼呼地風聲,水色麵紗也跟著前後搖蕩,貓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前麵,一伸手,仿佛可以觸摸到棉花糖似的雲。
“啊!展昭,你就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程錦驚呼出聲,甚是開心。
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
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
見有人來,襪剗金釵溜。
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經過你的開導,我想我應該找些有趣的事玩玩!免得自己以後死了,再也玩不了了!”秋千慢慢的停了,又開始慢慢的搖晃,程錦偷偷活動了一下微微發麻的雙手,額上還滲有晶瑩的汗珠,這份嬌弱美麗的神態恰如在嬌嫩柔弱的花枝上綴著一顆顆晶瑩的露珠,是展昭從未見過的。
“你為什麼一定要帶著麵紗?”
“安全啊!”程錦掏出手帕,輕拭額頭的汗珠。
“安全?”展昭感覺莫名其妙。
“是啊,你不認識我,我也沒有什麼朋友,我可以在你麵前放肆,你也可以將無法對別人說的話講給我聽,也不必擔心自己的秘密被彼此泄露出去,難道不安全嗎?”程錦一本正經的說道。
展昭歎了口氣,“我可沒覺得自己有多安全。”
“要不你也找塊布蒙上?”程錦以指為梳,一下一下的整理這自己的頭發,瑩潤的玉指,穿過烏黑的發,說不出的好看。
“不必了,我信得過姑娘!”
程錦回首看著他,一襲素衣,不染絲毫塵埃,握著秋千索,看著自己,笑而不語。
很久以後,當程錦偶然想起,卻是頷首嬌羞,怎麼會有那樣一個幹淨的男子,如一塊藕尖白的羊脂玉般,溫潤。笑得恰到好處,笑得賞心悅目,眉眼溫柔。
綠幽幽的鬼火在地上投射出一個光圈,光圈後麵是一個披頭散發的女鬼。
“清寒有人來看你了!”一隻碧綠的眼出現在玄鐵門上小小的窗口中,緊接著,哢嚓一聲,門鎖開了。
熟悉的身影晃了一下,依舊是一襲幹淨的白衣,懷抱一張古樸的瑤琴。
女鬼意識到有人進來強打起精神,腿上的鐐銬仿佛千鈞之重。
本是昏昏欲睡的清寒,看清來人,隨即一個激靈徹底清醒,驚道:“你怎麼來了?”
程錦對鬼差使了個眼色,鬼差討好的小聲地提醒她還有半個時辰就會交班,別待太久,然後小心地把門關好,站在走廊上把風。
“我將他從枉死城帶來見你,有什麼話你們慢慢說罷!”程錦說完,淡淡的施禮,開門離去。
蘇俊澤看著麵前的女子,本是雪白的衣裙早已變得破爛不堪,手臂和腿上裸/露出來的肌膚上全是大片大片的水泡和爛瘡,那張曾經白皙嬌俏的小臉蛋也麵目全非。
“清寒,你這是怎麼了?”蘇俊澤心裏一急連忙衝過去,可清寒像被個看不見的罩子罩住了,蘇俊澤無論如何都不能靠近。
“別費勁了,”清寒把頭埋得更深了,“這是我的孽障。”
沉默片刻,蘇俊澤輕輕地吐出幾個字:“對不起,讓你為我吃這麼大的苦!”
她曾經是那麼美麗,那麼驕傲的女子啊,為了自己,端茶倒水,鋪紙研墨,把自己的生活照顧得無微不至。
卻因為一個誤會......還是因為自己的膚淺......
角落裏似有水滴墜地的聲響傳出,清寒依然沒有抬頭,聲音卻明顯大了:“你傻啊,我怎麼會是為了你?我是誰啊?是妖,殺人不眨眼的妖!我殺的那些人都是為了自己的修行,怎麼會後悔呢?”
“你哭了?”
“鬼才哭,懶得跟你說話,你趕快走吧,我要休息了!”清寒忽然改了口氣,下了逐客令。
門外的鬼差敲起門來,提醒他們時間快到了。
蘇俊澤始終盯著角落裏那個瘦弱的身影,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說出來。厚重的玄鐵門重新關上。
“下次不要再來了,你是冤魂,這十八層地獄不是你該來的......”身後,清寒
幽幽的說著,眼睛看著門,是那麼的眷戀。
一如當初相識。
紛紛揚揚的花瓣落下,是一場粉紅的夢。
“在下蘇俊澤,不知姑娘芳名。”
生絹白蒲扇,掩去一抹嬌羞,“奴家,清寒!”
程錦跟在蘇俊澤身後,忽然看見有一朵朵銀色水晶般的水珠墜落下來,然後在滾燙的地麵上被蒸發成一縷淡淡的水汽。
冥冥之中一個無比宏大的聲音在呢喃著:一切恩愛會,無常難得久。生世多畏懼,命危於晨露。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當吳桐回到端州府衙到時候已經是深夜了。算算時間,自己已經離開五天了。
不想驚動別人的吳桐,決定選擇翻牆這條道路。
她越過牆頭,拍拍身上的塵土,忽然發覺不對。似乎有打鬥的聲音。
吳桐飛速的向有打鬥的聲音的方向行去,便瞧見包大人與公孫先生正被衙役們簇擁一處,安然無恙,庭院之中滿地狼藉,橫七豎八躺滿了人,清一色的都是府中衙役。
王朝馬漢似兒正與一帶著銀製麵具用刀的黑衣刺客打鬥,那麵具在月色的映照之下,更顯得寒芒灼灼。
他的身手不錯。
刀帶煞氣,招式狠辣,下手絕不留情。比職業殺手還職業殺手,王朝三人明顯處於下風。
真丟臉,連一個人都對付不了。
斷水出鞘,吳桐施展輕功,躍入打鬥圈中,“將此人交給我吧!”
王朝馬漢與似兒連忙退出戰鬥圈,鬆了一口氣。
猝然發招,事先全無征兆,刀光劍影粗暴的撕裂黑暗。
“似兒接著!”吳桐將手中斷水擲向似兒,雙手先後劃過小腿,從靴子裏取出兩把怪異的短刀,合在一起。
這是由兩把短刀合在一起,猶如一彎新月(像是龍骨鉞)的兵器,兩頭皆有刀鞘,隨時可以分開,放入靴中。上次她救八賢王的時候,用的就是這把娥眉殘月刀。
這是她從小使慣了的兵器。
她其實不擅長用劍。
就在這時,刀氣已撲麵而來。
吳桐揚起刀擋住了那股殺氣,殘月刀將鋼刀生生擋住,在空中濺起了四射的火光。
吳桐本就是已練外功為主,力道自是不小。對方被吳桐的力道震得一退,出招略一凝滯,刀勢驟然加快,招式狠辣險惡,且招招都是進攻,無一招自守。“叮叮當當”的金戈碰擊之聲脆如暴豆。
吳桐身形靈巧,人隨刀走,刀有如一個舞者,在吳桐腕間、身側纏繞飛舞,若飛雪落花,人與刀交相輝映,招式精妙中又帶著優美。
幾個回合下來,兩人越打越狠。
那人頓時感到有些無從招架,吳桐的力道,招式,隨時都在變換。有時就好像農夫砍柴般大開大合毫無技巧章法卻幹脆利落,有時又像流水落花般絢爛無雙自然流暢卻實而不華。
十幾招過後,他的身上已被殘月刀劃出道道血口。
吳桐抓住對方破綻,手中的殘月刀狠狠的往其臉頰砍去,那黑衣人躲開,不想,麵具被挑開。
吳桐大吃一驚。
那人的左臉上是一大塊的傷疤,麵目猙獰,令人看的心悸。
這回吳桐連殘月刀也擲了出去,赤手空拳,雙手呈爪,將對方使刀的右手鎖住,“哢嚓”一聲,腕骨斷裂。吳桐右腿猛然發力,“砰——”一聲狠狠擊在對方空虛的胸膛,淩曆而不留餘地。
對方隻覺胸口一悶,急退三步。
未等對方反應過來,吳桐已用擒拿術的點訣,將人點暈。
“拿下!”
吳桐厲喝一聲,立刻有捕快衙役上前將人捆綁,壓入牢中。
吳桐見包大人與公孫先生無恙,心中稍安,整理了神色,緊步趕到二人麵前行禮道:“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