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小展昭看看山洞的四周,接受這個理由。
不,不對,明明是他們下了迷藥,這一切,都不對——
展昭猛然睜開眼,他還是躺在那個陵墓裏,隻不過,他正躺在那張好看的大床上。
“你醒了?”清寒嫵媚至極的眼神中滿是笑意,湊近展昭,嗬氣如蘭,“睡的可好啊?”
展昭閃身躲開。
清寒嫵媚至極的眼神裏突地閃過一道妖異的寒光,佯裝若無其事的樣子:“沒關係,咱們,慢慢來。”
清寒纖手一揮,霎那間,場景變換,周圍迷蒙著紫色的霧氣,三步外便看不清東西,展昭不禁有些驚懼起來。
“怎麼回事?”展昭正在驚懼見,忽然,紫霧中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展兄,你在哪?”
“吳桐!?”展昭一愣神間,紫霧中赫然走來一位俊逸的少年,挑起眉,不滿的說道:“我說,你可真是的,都要你早些回來了,你就是不聽,容容可是做了好些好吃的,你卻還在這磨蹭。”
不對,吳桐怎麼會在這裏?是幻象!展昭反應極快,手中巨闕毅然出鞘,向吳桐胸口猛刺過去。
幻象沒有想象中的散去,吳桐捂著傷口倒了下去,要緊牙關,頭上冷汗涔涔。
展昭愣了愣,衝到吳桐的身邊,伸臂用力扶起她,顫聲道:“吳賢弟,你怎麼樣,為兄不是有意的。”說著,扯落長袍下擺,便伸手去解吳桐的衣服。
“不要......”吳桐抓住展昭的手,推搡著不讓他看傷口。
展昭心中焦急,掙脫吳桐的手,“別亂動,我給你上藥。”將吳桐的衣襟扯開。
怔住了。
那被扯開的衣襟處,竟然露出了被生絹布帶緊緊捆綁的胸部,裸/露的皮膚,因鮮血的映襯,更加白皙似雪。
展昭連忙別過臉去。
手握緊了再鬆開,展昭深深吸口氣,堅決道:“吳姑娘,在下,得罪了。”說著,取出金瘡藥,為其包紮傷口。
吳桐本是蒼白的臉上,飄過兩片紅雲。
將吳桐的衣服理好,展昭便不再看她。
他的心,亂的很。
“展大哥,我......”吳桐紅著臉,聲音變得嬌美,小小聲的說道:“你可喜歡我?”
展昭隻覺一陣難以言喻的怪異流轉於胸,一時間竟茫然起來,忽的想到,吳桐怎麼會躲不開自己的一劍?怎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吳桐見展昭不答,不由心下發急,言語間帶了三分急切,道:“展昭,你倒是說呀,你喜不喜歡我?”
展昭仍是不答,不對,不對......
吳桐來到展昭麵前,尚沒等展昭有何反應,吳桐已經吻在了他的嘴上。
展昭大腦轟的一聲,一片空白。
柔軟如花瓣的唇,正覆於自己的雙唇之上,展昭一驚,忙回過神來,用力將人推開。
“你不是吳桐!”巨闕指著對方,隱顯怒氣。他的心,還在顫抖。
“真沒想到,你居然可以破了我的幻象。”眼前的吳桐笑的邪魅,“不過和我鬥,你還不是對手!”
展昭雙拳緊握,發出‘格格’的響聲,麵對這張臉,他有些下不去手。
“我不好嗎?你為什麼不喜歡我?”吳桐冷笑一聲,看了展昭良久。
展昭一愣,偏過臉去避開假吳桐,“姑娘,喜歡與否,緣分使然,不可強求。”
“見過我的男人,沒有不喜歡我的,展昭,憑什麼你便是例外?你是否嫌棄我不夠貌美?”假吳桐的麵目猙獰起來,五官漸自扭曲,又變回了那傾國傾城的容貌。
展昭搖搖頭,覺得她太過偏執,“在下並非貪慕美色之人。”
她嗬嗬冷笑,“男人沒有好動西,都是以色事人的混蛋!”
春蔥般的柔荑,瞬間生出長長的利爪,“那我就殺死你,讓你永遠屬於我。”
說著,就要揮動利爪,一根水箭射向清寒,清寒撇下展昭,敏捷地躍了出去。
“啊拉,就這樣被你殺死,實在太丟臉了,他會無法成仙的!”似是一聲歎息,在這空曠的墓室中響起。
“什麼人?”清寒急速轉身,看向身後,一個著藍色麵紗的少女,冷冷的注視著她。
她右手上拿著一張藍色的弓,搭著一根藍色的箭,箭在弦上,那弓,那箭,那弦,仿若水做的般,在她手中慢慢的流淌。
另一邊,銀子已經拽了展昭,向另一個方向跑去。清寒想要抓住展昭,不想,又
一隻箭射來,在她腳下炸開,立時水汽氤氳,圍繞住清寒,瞬間化為寒冰,將她裹住。
“這麼點寒氣,就像傷了我嗎?”清寒秀出自己的九條尾巴,將身上的冰抖落,看著程錦笑的得意。
“我沒想傷你,我並不歧視有生命的東西,也不介意妖獸食人。妖是最接近神的生物,你又天生九尾,何苦呢?”程錦眼底的情緒有了些微波動。手,也不禁緊握。
清寒眼中閃過複雜的光。
是啊,何苦呢?
在這個世間,每個人總會遇上一個你喜歡的,或者喜歡你的人。
妖也不例外。
她沒有福氣,遇見的不是後者。
世間之人千萬,能找到一個彼此傾心的人,那要怎樣的緣分?縱然你會找到一個你喜歡的人,但卻不一定能讓他同樣喜歡你。
老套的故事,一個女妖,為了人界的男子,放棄修行,得來的卻是背叛。
什麼才是永遠呢?隻有吃掉喜歡的人的心髒與靈魂,才能真正永遠的在一起。
清寒看向遠處的展昭,“公子,你有喜歡過的人嗎?”
展昭低頭想了下,點點頭,又搖搖頭。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不是妖,或者,你先遇見的人是我,你可會會喜歡上我?”
展昭搖搖頭,“我不知道。”人與人的緣分太過奇妙,人海茫茫之中,能遇見一個彼此鍾情的人,應當珍惜。一旦錯過了,還上哪裏去找呢?
清寒黯然的低下頭,心中了然。原來自己所求的,終是個錯字。
可自己並不悔。
九條尾巴,九顆頭顱。
清寒化為原形,雪白如九尾妖狐的竉侄。
“銀子,帶他走!”程錦閉上雙眼,複又睜開,眸中是堅決淩烈的寒光。
“夢姑娘......”
“走!”程錦厲喝,手中的弓箭因她的憤怒而變得火紅。
銀子不顧展昭的掙紮,扯著人逃也似的離開。
“碧落黃泉,月吟,都是鬼界至寶,看來地府對你寶貝的很啊!”清寒看著程錦手中的弓箭,和她腳上小巧玲瓏的坡跟水晶鞋,揶揄道。
“好說。”程錦手上火紅的箭矢已一化三,射向清寒。
清寒身形靈巧,輕易的躲過。
紫色的霧氣又起,程錦迷失其中。“梧桐......”有聲音在呼喚著她,溫柔繾綣。
程錦收起碧落黃泉,紫色的迷霧中走出來一個有著成熟男子魅力的人,是那麼的熟悉,是那麼的令人心痛。
“梧桐。”
程錦手中,卻邪驚現,寒芒刺向對方,眼神冰冷猶如冬日湖水。
幻像被卻邪一掃,倏忽間又化為一股紫霧。
“小錦,你又跑哪裏去了?”一聲慈祥、溫柔的聲音從紫霧中傳出,那令程錦無比思念的身影走了出來。
“媽媽!”她的眼睛模糊了,哽咽道:“真好,還能見您一麵,對不起。”程錦硬起心腸,嘴中念著咒文,她的腳下是發著白光的法陣,以程錦為中心刮起旋風,將迷霧吹散。
咒文從程錦口中吟出,她手中聚起一團藍紫色的雷電光球,光球吱吱響著,擴為一人之大,打向清寒,將清寒囚於其中。
似乎帶著求死的決心,清寒未加反抗,雷電燒灼著她好看的皮毛,發出詭異的“吱吱”聲。
沒多久,那雷電的光球忽而又變作一團火焰,在她身周熊熊燃燒。
程錦不忍的偏過頭,咒文加劇,烈焰衝天,清寒臉上帶著滿足的笑意。
真好,終於可以......解脫了......
烈火散去,一顆火紅的內丹留了下來。
程錦伸出手,那內丹落在她的手心,光華流轉,瓷肌玉指,煞是好看。
一聲歎息,回響在華麗的墓室中。
夜已深。
展昭回到自己宅子裏的房間,翻出金瘡藥來,脫了外衣,程錦門也不敲,就這麼推門進來,展昭一愣,此時展昭已經解了衣服,敞著胸膛正查看自己的傷口,來不及反應,就這麼被看見了。
“夢姑娘,你怎麼來了。”展昭忙披了外衣起身,走下床來。
程錦看了展昭一眼,回身把門關上,便來到他跟前站定。“我來給你上藥。”說著,把自己帶來的東西攤開放在桌子上。
她帶著麵紗,令展昭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他就是知道,她在生氣。
程錦在一旁洗了手,才走到展昭跟前站定。展昭已經把褻衣重新係好,見程錦站在他跟前,就那樣的看著自己,突然覺得臉熱了起來。
“不敢勞煩姑娘,我自己來就好。”你先出去吧。展昭想讓她先出去,可是卻說不出口。
程錦沒理他,肅著一張臉,二話不說伸手就去解他衣服的帶子。
“夢姑娘,我自己來就成了,……”展昭護著自己的衣服退開一些。
“那清寒可是殺了不少人,誰知道她那爪子有沒有清理過,是不是沾染了屍毒!就算沒有屍毒,你也要看看外麵的天氣啊!”程錦狠狠的瞪著他,“讓你閑事少管,你怎麼就不聽!”
程錦的眼眸霧氣朦朧,帶著一絲哀怨,教展昭心頭一振,便不再掙紮,任由程錦將他安置在床上,解開他的衣襟。
猙獰的爪痕,自左肩延伸至右胸口,傷口不是很深,雖是上過藥,但周圍的皮膚組織有的已泛起紅色。已經發炎了。程錦不禁咬住了唇。
程錦伸出一指放在展昭的傷口前,指尖發出白色的光芒,小小的水柱自光芒之中環狀噴出,圍繞著展昭發炎的傷口,衝洗水淨。
“一定很痛,對不對?”程錦極小心地上藥,雖然他表情沒變,身體也動都不動,但是程錦卻可以感覺到,他快將牙齒都咬碎了。這樣的傷,怎麼可能不疼?
程錦動作很快,清洗傷口,上藥,包紮,很快就搞定了。收拾著東西的時候,展昭忽然問道;“你是不是不開心?”
程錦的手停了停,又不動聲色的收拾起來,聲音帶著欣喜,“有嗎?我很高興,你不知道那清寒的尾巴有多麼好,是做圍脖的上好材料。”
展昭柔聲道:“不開心的話,就說出來。莫要,憋壞了自己。”
程錦停了手,低頭不語,半晌,才開口說話,“我是被一隻九尾狐帶大的,他在我出生沒多久便一隻照顧著我,無微不至,童年裏,隻有他在陪在孤寂的我的身邊,因為他,我認識很多的妖怪,他們有的也吃人,但都是挑十惡不赦的,他們比人類還善良。見到清寒的時候,我猶豫了,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放她一條生路,你說,我是不是太狠心了?”
程錦眉宇間隱隱透出一絲憂鬱,展昭看著有些心疼。看她的樣子,應該也不大吧!妹妹在的話,是不是也如她這般,多愁善感。迷茫時,像迷路的孩子一樣無助?
展昭開導道:“不管是人,還是妖,哪怕有天大的怨恨,都不是傷害無辜者理由,你如果不清楚這樣的道理,便也不會決定留在地府了,不是嗎?”
“是啊,為的就是保護無辜者。”展昭的話讓程錦莫名地覺得安心,淡漠的眼神也有了笑意。
看著她眼角的笑意,展昭又說道:“真的很感謝你,又救了我一命。”
“你還是感謝銀子吧,是她跑來找我的。”程錦剜了他一眼。
“是該謝謝那隻小白兔。”
“她不是兔子!”程錦說道。
“什麼?”展昭一臉的不可置信。
“她是訛獸!”看著展昭一臉不明白的樣子,程錦解釋道:“訛獸,古代神獸之一,也叫誕。擁有嬌好的麵容,身體是兔子的模樣,儀態優美,舉手投足間靈氣四散,還會說人話。訛獸能說會道,人和動物都愛聚在它身旁,可是訛獸話中真言不多,喜歡騙人。是一種靈氣充滿善意的妖獸,其肉鮮美,但吃了後也無法說真話了。”程錦頓了頓說道:“我見她第一眼便知道她不是兔子,可她卻一直說自己是兔子,所以,我並不相信她說的那些話。我能將你救出,也是賭一把罷了。”
“原來如此!”展昭歎口氣,“當初將錦袋交給她,我也是在賭。”
兩人都是一臉的惆悵。
“好了,不說了。”程錦扶著展昭躺下,言語溫和,“睡一會兒吧,好好休息。”
“我肚子餓,睡不著啊!”展昭無奈的躺在床上,看程錦細心的幫他掖好被子。
“那我唱歌給你,等你睡醒了,就有飯吃了。”
展昭隻好點點頭。
程錦不知怎地憶起小時候母親哄自己睡覺的時候,於是努力地回憶著當時地情景,學著母親的樣子,柔聲唱起舒緩的歌謠:
“忖起外婆橋河塘裏小船搖啊搖
寶寶搖籃裏向睏晏覺
外婆相之寶寶咪咪笑手推搖籃輕輕搖
忖起外婆橋樹高頭小鳥叫啊叫
寶寶朝之外婆嘎嘎格笑
外婆抱起心肝小寶寶
對之寶寶唱歌謠
鳳凰做窠海中央鴉雀做窠樹中央
老鷹做窠山裏向黃鶯做窠搭涼棚
燕子做窠泥伏梁麻雀做窠瓦縫長
黃鱔做窠田塍埂
小路亭人下茄秧觀海衛人燕話打
東山頭人泥螺芡蟹醬
寧波江橋兩梗生
橋下船來撐橋上人來行
走過外婆橋河塘裏小船相勿到
外婆白頭發多了莫佬佬
我則外婆輕輕背來敲勿曉得話啥西好
走過外婆橋樹高頭小鳥還來叫
外婆格皺紋多了好幾道
攙之外婆格手輕輕搖
我則外婆唱歌謠
鳳凰做窠海中央鴉雀做窠樹中央
老鷹做窠山裏向黃鶯做窠搭涼棚
燕子做窠泥伏梁麻雀做窠瓦縫長
黃鱔做窠田塍埂
小路亭人下茄秧觀海衛人燕話打
東山頭人泥螺芡蟹醬寧波江橋兩梗生
橋下船來撐橋上人來行
寧波江橋兩梗生
橋下船來撐橋上人來行......”
歌聲中,展昭輕輕地哼了一聲,複又合眼沉沉睡去,似乎做了一個遙遠的夢,夢見自己小時候,娘親抱著自己輕聲地唱著曲子哄自己和入睡,而自己總是那樣執著地睜著圓圓的大眼睛,認認真真地望著娘親,眨也不眨,睡夢中娘親地嘴角總是掛著恬靜的微笑,溫柔地望著自己,一下一下地輕輕拍著,哄著……
娘親的目光真溫柔啊......
展昭的嘴角禁不住勾起一絲安詳的微笑,沉沉睡去……
程錦靜靜地等到展昭似乎睡熟了,輕舒一口氣,這才躡手躡腳地退出房間,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展昭的宅子並沒有過多的下人,顯得很安靜,花園的角落裏,銀子正抱著一個匣子,哭的傷心。
那匣子裏,是她哥哥的屍骨。
程錦走過去,伸手撫摸著她的頭發,“你可還有地方去?”
銀子搖搖頭,“我一直都是和哥哥相依為命的。”
銀子的眼睛都哭紅了,很是可憐,程錦問道:“那你可願跟著我?”
銀子愣了愣,問道:“可以嗎?”
“當然,隻要你不給我惹麻煩!”程錦親切的微笑著,眼中是溫柔的光。
“嗯!”銀子點頭表示明白。
“夢姑娘對你可真好!”小白兔銀子趴在桌上,咬了口白菜葉,看著坐在床上喝粥的展昭,那粥可是夢姑娘親手熬的。
還有那清淡小菜。
小白兔狠狠的咬了一口白菜葉,嗚嗚,人家也要喝粥!
展昭放下湯匙,輕聲問道:“銀子,你知道夢姑娘姓什麼嗎?”
小白兔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外麵的妖怪們都叫她夢姑娘,隻有地府的人才知道她的真實姓名。”好像也有人叫她錦姑娘的。
“如夢......”展昭喃喃自語,聲音小的連自己都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