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枝竹竿，四五六片竹葉；自然淡淡疏疏，何必重重疊疊。”程錦輕笑，柔聲吟了一首《詠竹》。
[一片兩片三四片,五六七司攀千片萬片無數片,飛入梅花都不見。]裴慕文耳邊響起了這首詩，和吟詩女孩的清脆嗓音，開口道：“多年不見，你都已經出落成大姑娘了。”裴慕文仔細打量程錦，似乎想要找到從前的時光。
“慕文哥哥也更英俊了，方才都有些不敢認了！”裴慕文比以前更加陰鬱，令程錦心裏多少有些擔憂。
“錦姑娘，好久不見！”護衛模樣的男子抱拳向程錦行禮。
“馬大哥，你也同我生分了！”程錦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我哪敢，否則我可就要像那幫人一樣，好幾天下不來床了！”說罷，還大笑起來。
程錦也覺好笑，便跟著輕笑出聲。
裴慕文笑著搖搖頭，“你真是和小時候不一樣了，會笑了！”
程錦慢慢收斂了笑容，語調輕緩，“人總是要顧著眼下的，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重要。”
“裴慕文點點頭，“對了，光顧著說話了，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升州知州周大人。”
程錦欠身淡施一禮，周大人也朝程錦拱了拱手。
“這位是蜀中唐門大公子，唐風！”
唐風朝程錦一抱拳，笑道：“我們在這猜了半天，居然沒想到你居然是個女孩子！”他說話的時候，眼中總是帶著點點光亮。
“看來我們這幫大男人要汗顏嘍！”孫皓傑不禁搖頭苦笑。
“這位是升州總捕頭孫皓傑。”裴慕文笑著介紹道。
“晚間的事，還請姑娘不要介意，我們捉的人剛好也穿白衣，而你們偏偏走到了我們先前製定好的捉捕範圍，這才鬧了這麼一個誤會。”孫皓傑笑著解釋道，眼前的少女身份身手皆不一般，還是仔細為好。
“孫捕頭，你要慶幸了，你手上的人如果不是捕快，恐怕你今晚隻能為其收屍了。”
“哦？”另幾人不解的看向馬雄。
馬雄平靜的開口，“這丫頭八歲那年，可是獨自一人挑了五十幾人的山寨！”
周知州等人不禁大吃一驚，沒想到這麼瘦弱的一個女孩子居然有如此本事。
“馬大哥別說了，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寧願從沒有去過那個村子。”歎了口氣，程錦忍受著心底的痛楚。
周知州畢竟是官場裏摸爬滾打的，擅長觀人臉色，見氣氛有些沉重，便出語邀眾人入廳敘話。
“姑娘也是為了采花賊一案？”唐風抿了口茶，問向程錦。
程錦微微搖頭，“我雖知江湖中事，但卻不常在江湖中走動，這次來金陵遊玩，也是臨時起意，采花賊的事也是在客棧偶然聽到的。”
“對了，先前與你一起的俊美男子是？”裴慕文看向程錦，以前的程錦冷漠淡然，似乎缺少七情六欲。如果真是自己所想的話，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那是我結拜義兄。”程錦簡單的解釋了一下幾人結拜的事情。
“原來如此。”裴慕文有些失望的點點頭。
“哎，真不知要如何才能捉住這個匪徒！”孫皓傑錘了一下椅子扶手，歎氣道。
“真有這麼困難？”程錦有些不解的看看眾人。
“姑娘你是不知道，往日的那些采花大案，受害者要麼是大家閨秀小家碧玉，但總也出不去一個圈子，那就是這些受害者皆是未出閣的黃花閨女。可這個采花賊挑選的對象卻不止這些，受害者還包括青樓女子和，和長相俊俏的少年。”周知州歎了口氣，接著道：“主要以大戶人家的公子小姐為最多，這些人被擄走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難道是被軟禁了起來？亦或者是，殺人滅口？”程錦輕皺眉頭，眼中的悲憫之色難掩。
“這還不清楚，周大人，你把這有關的案卷給她看看。”裴慕文對周知州道。
“這......”周知州猶豫的看了看程錦。
“周大人放心，這丫頭心細的緊，也許她會發現我們沒發現的線索。”裴慕文對周知州點點頭。
周知州將一本案卷交給程錦，程錦接過案卷垂頭示意。案卷有些厚，程錦將案卷翻開，看到第一件案子的日期，竟是去年的十月，“這時間......”
“哎，要不怎麼會鬧出如此大的動靜呢，現在那些苦主是三天兩頭的來府衙詢問，偏偏又都是有錢勢的。”孫皓傑頭疼的說道。
程錦沒接話，低頭繼續翻看。裴慕文等人也不去打擾她，都靜靜的喝茶等待。程錦看的很快，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將整個案卷看完。
合上案卷，程錦閉目沉思半響，忽的開口問道；“這城西可是有什麼厲害人物居住？”
幾人互看了幾眼，孫皓傑開口道：“這金陵城多的是商賈巨富，分布的位置也是東南西北皆有。城西......別的人倒是沒什麼，有一個穆家，他的家主倒是很有本事。”
“有什麼發現？”裴慕文看向程錦，詢問道。
“這些案子的受害人所居位置多分布在城北，城南和城東也是不少，可偏偏這城西，發生的幾件案子也是近期的事，所以我才想，這城西是不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比如說，如果那裏發生案子，官差去詢問，會有什麼麻煩！”程錦看看眾人，說出自己的想法。
畢竟兔子不吃窩邊草。
“那這樣，明個巡街的時候，我親自去那查看一番！”孫皓傑沉思半響，決定道。
“此人擄走俊美少年的事，也是三個月前才開始的，為什麼最開始的時候，沒有發生過，。”程錦抿了口茶，姿態優雅，“而且，富家小姐失蹤，也不過是四個月之前發生的事，在那之前，失蹤的基本上都是普通人家的少女，偶爾夾帶著一些青樓女子，那時候失蹤的青樓女子皆是樂器演奏的好或者曲子唱的好的，而最近失蹤的青樓女子卻都是一等一的美人。”這采花賊的喜好難辨，恐怕不好追查。
幾人仔細回想過發生的案件，這擄走少年一事卻是最近三個月才發生的，而這青樓女子......
“每次作案後，受害人家中皆會留有書信，這，也是四個月左右的事。”程錦繼續說道。
“也就是說，這四個月之前的，恐怕......”周知州撫須皺眉，也許這其間會有人渾水摸魚也說不定。
這位程姑娘心思卻實不一般啊。
“姑娘冰雪聰明，在下等人居然都沒有發現此等細節。”唐風笑著稱讚道。
程錦俏容淡然，微微側首道；“公子過獎了。”
轉而起身向眾人淡施一禮，“天色不早了，奴家先行告辭！”
“我讓馬雄送你。”裴慕文起身，關切的說道。
“也好。”程錦思慮片刻，點頭同意。
“這些年馬大哥過的可好？”幽靜無人的小巷，程錦和馬雄慢慢的行著，聊著一些從前的事。
“能陪在少莊主的身邊，那是我的福分！”馬雄說著這話的時候，語氣也帶著一絲絲的自豪。
程錦點點頭，“老莊主和老夫人可還好，老莊主背上的傷可還會痛？”程錦提著燈籠，慢慢踱步，端莊素雅。
“莊主還是像從前一樣，樂善好施，每年天氣變換，背上的傷，還是會隱隱作痛，但這也阻止不了老莊主的俠義之心。”馬雄歎了口氣，這一口氣包含了太多的東西，有無奈，有崇拜。
“張龍呢？張媽還好嗎？”
“張媽已經過世了，聽說張龍好像去考了武舉，這兩年也沒聽過他的消息。”
“原來張媽......”
一陣沉默，靜逸的夜色裏，連兩個人的腳步聲都聽不見。
“那，慕文哥哥呢？還像從前一樣......”程錦措著詞，不知道自己要怎麼說。
“少莊主還是像從前一樣。”馬雄想了想，又道：“一點也沒有變過！”
又是一陣沉默，直到到了「晚來客棧」的門口，兩人都沒有再開過口。
“馬大哥，我就不請你上去了，如果有機會，便和慕文哥哥到京城去找我，我店裏的東西還是很好吃的。”程錦淡淡的笑著，清雅安靜。
“如果有機會，我一定會讓少莊主去你那散散心。”說著一抱拳，接過程錦遞過來的燈籠，轉身離去。
看著馬雄離去的背影，帶著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決然，程錦心中感覺澀澀的。
回到客房，白玉堂居然坐在桌前安靜的喝茶，眼中的戾氣在見到程錦的那一刻，消散無蹤。
“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就要衝到府衙救人了！”替程錦倒了盞茶，白玉堂不滿的嘟囔著。
“我不過去敘敘舊而已！”端起茶盞，掀蓋刮茶，慢慢抿了一口，方才看向白玉堂，“就是因為你沉不住氣，我才不讓你跟去的。”
“我沉不住氣，我哪沉不住氣了？”白玉堂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六度。
程錦就坐在那看著白玉堂，眼角唇畔帶著淡淡的笑意。
“哼！”白玉堂冷哼一聲，負氣的抓過茶盞，猛灌了一大口茶。
程錦不再說話，低頭沉思，左手執著茶蓋，一下一下的刮著杯盞。
“怎麼了。錦妹？”錦妹總是將心事放在心裏，這令人有些擔憂。
“方才去縣衙，這件采花賊的案子，已經一年多了，而且，現在也沒有找到受害者。”程錦幽幽的歎著氣。
白玉堂抬頭看了眼程錦，她眼中的不忍掩藏不住，自己的心也跟著抽緊。
又歎了口氣，程錦將手中茶盞放好，看著白玉堂，“五哥不是想捉住那個采花賊嗎？我這倒是有個方法。”
程錦笑顏如花，目光盈盈如水，白玉堂看著她，心中有不好的感覺劃過，“說來，聽聽。”
程錦附在白玉堂耳邊一陣低語，溫熱的氣流夾雜著淡淡幽香，圍繞在周圍，令白玉堂不禁心神蕩動。
“不行！我不同意！太危險了！”待白玉堂聽完程錦的計劃之後，立馬拍桌子反對，方才的砰然心動全然消失。
程錦左手支頤，眼含笑意，“啊啦，五哥難道不想看我跳舞的樣子嗎？”
白玉堂愣住了，眼前仿佛是一場夢幻，程錦著雪色紗裙，在朦朧月光下翩然起舞，身姿曼妙，嬌豔欲滴的紅唇仿若熟透了的櫻桃，帶著誘人的笑意，如仙如幻，仿佛這天地之間，隻剩下眼前人......
啊！突然白玉堂痛苦的抱住頭，伏在桌上，程錦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白玉堂滿心糾結，自己好想看錦妹迷人的風姿，可是又不想別的男人看！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