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原沒有名字,是個偏遠的小漁村。傳說有一年冬天千裏冰封,眼看已是冬至後八十一日,春信卻遲遲不來,村民沒了活路,已到了易子相食的境地。”
“恰逢妖王遭仙門圍剿,重傷逃至此地後得一女子相救,便折一斷梅植於東山之巔。當夜,雪霽月來,梅花香遍百裏寒山。翌日冰雪消融、春回大地,貧瘠的土壤竟迎得百花爭妍。”
“自那以後,此地便喚作‘梅花洲’,以妖王為信仰,修繕玉霄宮以祭祀供奉,未有一年落下。”
晃晃悠悠的喜轎中,小烏賊舉起觸手連說帶比劃,比之茶樓裏的說書先生也不遑多讓。
聞茵越聽越覺得荒謬,心說那殺人不眨眼的狗東西還能有這麼好心的時候。
不過現在看來,還是她上趕著嫁給自己親爹一事,更為荒謬。
一刻鍾前,她以綁架的架勢拎著宋諍一路火花帶閃電地衝回了宋家,一頭鑽進了花轎,連親媽的麵都沒空見一見。
天地良心,她隻是想趕在聞折柳之前先找到梅疏,最好能趁他病要他命,沒想到屁顛屁顛直撞上了槍口。
可見人生處處是驚喜,老祖宗誠不欺我。
她越想越憋屈,忍不住陰陽怪氣。
“古來敬告神鬼,多以雞鴨魚羊為先,怎麼他梅疏偏要禍害年輕姑娘?可見此妖是個好色之徒,遲早有一天要遭天譴的,呸。”
“你、怎麼能這麼汙蔑偉大的至尊!”
小烏賊頭次見人敢呸自家偶像,激動地蹦到她鼻尖,大眼瞪小眼。
“梅花洲山窮水惡之地,至尊心懷慈悲,為那些低賤的人類考慮,才會每年選召‘報春女’入宮侍奉,誕下具有妖王血脈的後嗣鎮守在此,以絕後患。至尊血統高貴,有幸得承雨露恩澤,真不知是那些女子幾世求來的福分。”
它慷慨激昂地陳詞一番,眼神鄙夷地一瞥。
“哼。你身為妖族,如此不敬至尊,卻還要偽裝成報春女出嫁,不就是想自薦枕席,搏得至尊青眼嗎?表裏不一的壞女人,等有機會,我一定向至尊告發你!”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別急。”
聞茵高深莫測地瞟了它一眼。
“比起這些身不由己的可憐姑娘,我看你倒是最想爬上妖王床榻的那個。要不我給您淨個身?不然你身為男妖,一輩子也體會不到嫁人的快樂,老來豈不是要捶胸頓足、抱憾終身。你說是不是,小黑?”
“你!”
小烏賊氣的渾身發抖。
“我不叫小黑!”
“多好聽的名字啊,為什麼不叫?”
聞茵正欲逗它一逗,卻被海兔子揪住了頭發。
“不公平——明明是我先來的!主人,憑什麼它都有名字了,我卻沒有?”
“誰說的,人家有的你當然也有。”聞茵正色道,“我深思熟慮了半晌,覺得你身為鴛鴦譜執筆者,對牽線說媒一事用情至深,故賜名曰‘小紅’,你看怎麼樣?”
“……”
小紅默默轉身,隻留給她一個冰冷的屁股蛋子。
小黑幸災樂禍地冷笑一聲,周圍隨之一暗。
聞茵一把將它揪住。
“不是吧,名字不喜歡咱可以再換,別動不動就玩噴墨這套。你這手也不少啊,心眼怎麼就這麼小呢?”
“誰心眼小了!你心眼大但頂不住眼瞎,哪隻眼睛看見這墨是我噴的了?”
“等等!不是你搗亂,那這黑霧是怎麼回……”
話還沒說完,聞茵就失去了意識。
她再次醒來,感覺自己正被人拖著往前。
嫁衣中看不中用,粗糲的石子隔著一層薄紗磨擦皮膚,又疼又癢。她剛要睜眼,卻聽見一陣竊竊私語。
“往年不是都分開關押的嗎?今兒個怎麼想起來把這批娘們兒關到一處去了?有一個哭的就夠煩人了,一堆女人聚到一起哭,那不是比鴨子還吵嗎?”
“大祭司的命令,咱也隻得照辦。不過我倒聽了一嘴,說這關到一起不是為了別的,就是在防‘那個東西’呢……”
“什麼?!”
其中一人聲調猛然拔高,意識到什麼之後又驟然壓了下來。
“那玩意兒不是假的嗎?要是真的,咱豈不是……”
兩人似乎在忌憚著什麼,齊齊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