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案實錄2-05(3 / 3)

按我的記憶,那人身上有股怪味,腥腥的、苦苦的,好像是藥味,又或者是那種養蠶人家裏才有的蟲子味。他個子不太高,因為他勒我時,力道偏下,在我開車期間,他偶爾會輕輕咳嗽幾聲,好像肺和氣管不怎麼好。我逃下車以後,他搶到駕駛位的一刹那,我也模模糊糊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衣著沒什麼問題,但好像戴了一個麵具,留了一頭打卷的長發。

在我說完這些時,那警察也記完了,不過這警察是真被我說的弄迷糊了,這可都是怪現象,他顯得一臉不解。我覺得他想不明白很正常,關鍵是劉千手什麼態度。我就扭頭看了劉頭兒一眼,這裏光線是暗,但我還是捕捉到了一個信息,劉千手冷不丁樂了一下,就好像在說,果然不出他所料,而且捎帶著,他還摸了摸左胸口。這讓我挺好奇,心說難不成那人左胸也有文身,跟劉千手還有什麼聯係嗎?

我的口供錄完後,我們仨也沒必要繼續在警車裏受罪。劉千手帶頭,我們回到警局,劉千手讓那警員把口供整理一下,給羅一帆看看。這期間羅一帆已經出去了,聽說是去了陳小魁家,連續的凶案讓警方不得不加派人手保證這唯一幸存的富太太的安全。我本來還合計,我倆去哪兒,劉千手不會又帶著我去各種加工廠和門市做樣子吧?這次劉千手的命令出乎我意料,他說我倆不急著走,讓我坐在警局好好歇一歇,尤其剛才他勒我那一下子挺狠的,讓我再緩緩。我知道劉頭兒不是故意的,這不為了徹底激發我那被封存的記憶嗎,我也沒怪他,我倆隨便找個會議室,並排坐了下來。

這燕山鎮的會議室比烏州市警局的要好,就說那椅子,很寬大很軟和,坐著特別舒服。其實我倆這麼幹坐著不說話,乍一看挺沒意思的,可我不怕這種冷場,就說上警校那會兒,遇到不愛聽的課了,我就能坐在椅子上睡覺。這次趕上機會,尤其有這麼舒服的椅子,我不重新溫習一下那時候的感覺怎麼行呢。我整個人往椅子裏一窩,慢慢閉上眼睛。但就在我迷迷糊糊快睡著的時候,突然,我腦袋裏閃現出一個畫麵,這畫麵很模糊,但很真實。

這是以前從沒有過的畫麵。畫麵裏,我貌似還是個一兩歲大的孩子,或者比這歲數還要小,我躺在床上,有個人俯視著看我。這人長什麼樣,我記不住了,隻知道他肩頭有勳章,難道是個軍人?這畫麵把我一下子刺激精神了,我猛地睜開眼睛。我搞不懂這是什麼現象,會不會是剛才劉頭兒勒完我以後,不僅讓昨晚那段記憶重現,還讓我兒時的一些記憶也蘇醒了呢?可這麼想又有點不可能,我那時候才多大,一兩歲的孩子能記住什麼呢?反正我挺糾結,甚至打心裏覺得這種畫麵跟幻覺不怎麼沾邊。我扭頭看了眼劉千手,想跟他說道說道。

這時候的劉千手,跟我剛才似的,窩在椅子裏,乍一看他像在睡覺,其實他的兩個大拇指在繞圈,很明顯是在閉目沉思。我不忍心打擾他,他也累了好幾天,昨晚更沒好好睡覺,我心說我那也不是啥要緊事,緩緩再說吧。我又把雜念排除,閉著眼睛準備入睡。這次那畫麵倒是沒出現,可劉千手卻來搗亂了。突然間,我耳邊傳來咯咯的笑聲,這是劉頭兒的一個招牌動作,我心說劉頭兒要幹什麼,咋想事還能把自己想笑了呢?我這覺是睡不成了,我睜眼一看,劉千手已經起身,溜達著向會議室外麵走去。

沒多久,他拿回來幾張宣紙,還有毛筆和墨水。這讓我挺驚訝的,我不知道他要搞什麼,而且也沒聽說他有這愛好啊,咋舞文弄墨了呢?劉千手不僅不跟我解釋什麼,還招呼我過去看著。人家寫毛筆字,講究一個境界,還有看字品人的說法,劉千手挺狠,哪有什麼境界,拿起大毛筆唰唰寫了一個“死”字。我看這字就別提多別扭了,最近這凶案連著發生,我總覺得這時候看這字不怎麼吉利。

這還沒完,劉千手把這張紙往旁邊一放,又唰唰寫了另一個“死”字出來,而且這“死”字還換了字體,要不細細辨認,都認不出來。我發現劉千手越寫越有感覺,還想接著寫,我忍不住了,拽他一下。我沒好意思直說,委婉地來一句:“頭兒,換個字吧,寫點吉啊、福啊啥的,讓我看看你寫的好不好看。”劉千手當然明白我啥意思,他把毛筆放下,把那倆“死”字並排擺在一起,問我:“李峰,看出什麼來了嗎?”

我沒回答,也沒法回答,心說難道逼我說死嗎?劉千手抱著肩膀默默看了一陣,他又一掏兜,把之前他寫的那個“孔”字拿了出來,放在這兩個“死”字之間。我也不笨,這麼一比,我猛然發現個事,這個“孔”字跟其中一個“死”字的寫法有些類似。我隱隱明白劉頭兒的意思,還說了一個猜測:“頭兒,你的意思,這不是‘孔’字,而是一個‘死’字嗎?”

劉千手點點頭,這次他跟我露了點底:“李峰,你剛開始就把這字弄錯了,這是湘西南那邊一個小地方的圖騰,祭祀祈禱或者招魂引靈時用的。”

別看我沒去過湘西,但也聽聞過那裏的奇聞,都說那裏有三邪、下蠱、趕屍與落花洞女,既然劉千手說這“死”字跟符籙有關,那會不會跟這三邪有什麼聯係呢?我也不怕自己說錯啥,壯著膽子表達了這個觀點。劉千手聽完就笑了,說我太會瞎尋思,那所謂的三邪都被誇大了,沒有那麼玄乎,而且這“死”字跟三邪也一點關係都沒有。我發現他說這話時,手不經意又摸了摸左胸口,這讓我有些小想法,難不成劉千手胸前的文身跟三邪有關?劉千手又望著這“死”字發呆,突然間念叨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萬物有靈,百獸可驅,狩獵之神,翻壇倒峒。”

我聽得稀裏糊塗的,再想問時,他又不說了,還帶我下樓,說去一個地方。我以為他要帶我去工作呢,可實際上,我倆連車都沒開,溜達著來到那個手機維修店的附近。就是我們之前給杜興修手機的地方。我知道那維修師傅的家人死了,而且她手臂上還有刀痕,很可疑,也怪我這段時間沒把這事說出來,趁著現在,我跟劉千手念叨幾句。我覺得我倆可以把這女子帶回去,錄錄口供,看能不能從她身上發現啥線索。

我認為這想法沒錯,卻遭到劉千手的全麵否定。他指著那手機維修店,跟我強調:“這一對母女,咱們是沒調查了解過,但她倆的背後一定有故事。人是一種很厲害的動物,善於偽裝,可眼睛是偽裝不了的,這女人的眼睛我很仔細地觀察過,很純淨,她絕對沒有一顆殺戮的心。”我不懂劉千手看眼睛觀察人的說法,但在心裏合計,那女子要沒殺戮的心,為何胳膊上那麼多刀痕?

劉千手又一轉話題,說起陳小魁來,問我覺得那富太太怎麼樣,我實話實說:“挺好的,長得漂亮,顯得年輕,那富商娶了她,也算有福了。”劉千手又搖頭把我否了,說陳小魁那個人,看穿衣打扮也好,眼神也罷,時不時流露出一絲欲望與貪念,她的心裏不僅不純,還有一絲惡,隻是隱藏得很深罷了,而且他還指正了我一個觀念,那陳小魁不像是正房,有股騷勁,該是個二奶才對。

我和劉千手同樣隻跟陳小魁接觸過一次,誰能想到劉頭兒在那麼短的時間裏能品出這麼多東西來。我也懶得去想他的猜測都有啥更具體的依據,隻在心裏把這話牢牢記住就是了。這時候還趕上巧勁了,那母女從手機店裏出來了,現在不到中午,她竟然把維修店打烊了,帶著女兒離去。

我挺好奇她倆去哪兒,劉千手對我一擺手,我倆隔著一條馬路,遠遠地跟了過去。她倆走得不快,而且一點警惕性都沒有,我心說這挺好,我們就保持這個距離,看看這對母女到底幹啥去。但沒等我們跟出去多遠,劉千手一把將我拽住了,還抬頭往天上看。我發現遠處的天上又出現了那隻黑色烏鴉。這破鳥也沒少讓我費心,它的出現預示著有事發生。我剛才還懷疑那對母女呢,現在卻又一轉觀念,擔心起她倆的安危來。這倒不是說我嚇唬自己,她丈夫和婆婆全死了,雖然還沒調查出來凶手殺人的動機,但她被凶手盯上,也不是意料之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