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足足等了一個多小時,才有兩輛警車出現,當先的是劉千手,後麵跟著那輛車裏坐著包括羅一帆在內的五個警員。他們下車後把我圍住,我這時候嗓子已經恢複不少了,慢一點也勉強能開口說話了。我跟他們說了這事,羅一帆很緊張,讓另外四個警員趕緊在附近找找線索,他還立刻聯係法醫和痕跡專家。我現在也沒那精力摻和這事,劉千手把我扶起來,說什麼都別想,回到警局再說。
在走前,我又看了看那樹上的白布條和現場的狀況,心裏有了一個疑問,那烏鴉為什麼沒出現呢?雖說到現在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烏鴉跟吹笛人有直接關係,但這次它沒出現,絕不一般。我打心裏有了一個小小的看法,這烏鴉出現與否興許是破案的一個關鍵點啊!
回了警局,劉千手找法醫給我看看,雖說法醫跟醫生不太一樣,但也都懂外科這些東西。怕我脖子上的傷口發炎,他還找了一種藥水抹了上去。我對藥品沒啥研究,隻知道這藥水偏黃色,有點刺鼻,抹上去刺激得我渾身很疼。我知道辦案流程,等把傷口這事解決完後就主動提出來,找人給我錄口供,我想把我知道的這些一句不落地全說出來。可劉千手無奈地一聳肩跟我說,大家都忙,沒空錄口供,讓我睡一覺再說。
我非常不理解他這話,心說錄口供也不是啥難事,他要說別的警察都忙也行,那他幹啥的?不是很閑地在我麵前站著嗎?劉千手不給我說話的機會,還要帶著我離開。他說警局裏睡覺不踏實,讓我回賓館好好睡,養養身子。我最後接受了他的建議,但不得不說,我睡不著,那鋼絲鋸勒脖子,給我留下了很深的陰影,一閉上眼睛,全是這個場景。我也實話實說,甚至還強調著,說我想大油了,也擔心那爺們兒的安危。
劉千手安慰我幾句,搬個椅子坐在我腦袋前,伸手按摩起來。我印象裏,腦袋上的穴位不能隨便摁,尤其像發際穴這類的,摁多了反而精神,但劉千手手法很怪,摁了一小會兒,我就稀裏糊塗地睡著了。這次睡眠質量真高,等我再一睜眼往窗戶那一看,天都亮了,但陽光沒那麼充足,估計剛到上午。我一瞥眼,發現劉千手趴著睡在我身邊,這屋裏就倆床,我睡一個,還有一個專門為他準備的,但他為了陪我,竟然沒睡床,這讓我有點感動。
我沒急著叫醒他,就這麼看著他,心說劉頭兒啊,你身上秘密忒多了,你也不告訴我,雖然能感覺出來,這秘密或許違反了某些原則,可做兄弟的,還能說出去咋的?我也不知道自己突然間怎麼這麼煽情,一番自顧自地琢磨,還把自己弄傷感了,忍不住歎了一口氣。我這歎氣聲很輕,卻還是把劉千手弄醒了,他坐起來活動了一下身子,又給我看了看脖子。我當然看不到自己的脖子啥樣,但通過他樂了一下的表情,我能品出來,這脖子沒事了。
我倆吃完早飯回到局裏,這時候早過上班點了,局裏人卻不多,我一問,才知道大部分都被派出去挖線索去了。羅一帆沒離開,看我倆來了,還招呼我倆開會。這次是我們三個人,也沒什麼囉唆的開場白,直入主題。他一邊把資料遞給我倆,一邊解釋道:“昨天在出租車上發現的那袋肉,裏麵全是人的內髒,按DNA化驗的結果,全是河邊那兩具死屍的,而且那裏還有一把刀,上麵檢測出指紋來,對比數據庫,我們發現是杜興的。”
他這話沒說透,但很明顯在說杜興是凶手。我一聽就急了,出言反駁:“不可能,這是誣陷!”我這麼明著幫杜興,是犯忌諱的。從理論上看,杜興的嫌疑真的最大,而再往嚴重了講,羅一帆身為組長,完全可以行使權力,讓我不接觸這個案子,回避一下。可我不後悔,我就是要為杜興解釋一下。
羅一帆盯著我看了看,沒說啥,又翻開另一份資料遞過來。這是昨天我經曆那件事的調查資料,我翻開看了起來。那輛警車後來找到了,還在車裏發現一個7.62mm的北約彈,這是步槍才能打出來的,還找到了血跡,隻是通過DNA化驗後,這血跡跟現有罪犯數據庫中的不符,也就是說,勒我那人不是慣犯。我又看了指紋報告,在車裏隻發現了我、劉千手還有警局同事的指紋,並沒其他可疑指紋。這倒不是說凶手是警局的人,我斷定,那人很狡猾,沒留下指紋痕跡。
這份報告很短,我沒幾下就看完了,我挺納悶,心說那白布還有“孔”字,上麵咋沒解釋呢?我望著羅一帆,問了句:“這就沒了?”羅一帆搖搖頭說:“還有。”但他說完這個就沒下文了,我挺詫異,心說這哥們兒不地道啊,還有資料他不拿出來?咋這麼吊人胃口呢?劉千手這時插話了,他跟我說:“李峰,剩下的資料都在你腦海裏,能不能最快時間抓住凶手,就看你的口供了。”
我一聽這個,心裏有點不滿意,昨兒個是我主動提出做口供的,可劉頭兒不同意,現在咋又催著我做口供了?我這想法劉千手肯定也料到了,他又指著我的腦袋說:“昨天你狀態不好,人的大腦是很神奇的,有時候遇到嚴重打擊時,會有記憶扭曲,甚至會出現記憶封印的現象,別說昨天做口供了,就算剛離開了現場做口供,也會有遺漏或失真的可能。”
我頭次聽到這個說法,不過聽起來似乎有點道理,我也不較真,跟他倆說:“怎麼錄口供能真實咱們就怎麼做,我絕對配合就是了。”劉千手帶著我去了一個審訊室,我發現裏麵不僅坐著一個負責筆錄的同事,還有一個中年男子。他看我進來後就起身跟我握手介紹自己,說他是心理醫生,這次專門配合我,把筆錄做好。我也沒啥抵觸的,心說那就來吧。
我還特意坐在一個大椅子上,這椅子能調角度,我半坐半躺地準備好,他就開始嘀嘀咕咕說上了。反正是引導我幻想著在一個美妙的地方,讓我慢慢放鬆並漸漸“入睡”。我沒抗拒,所以很快就迷糊了,感覺沒過多久,就有人碰了我一下,讓我從夢境中驚醒。我先愣愣地看著四周,等回過神後,我就問他們:“我剛才說了什麼?”那警察把資料給我看看,我反反複複看了兩遍。我覺得我對這資料挺滿意,該說的真都說了,但劉千手和那心理專家都有些皺眉。我問他倆咋了,劉千手搶先說:“你的腦海裏還有東西沒說出來,隻是引導不出來,被保護得太死了。”
我心說這能怪我嗎?找那心理專家去啊,他嘀嘀咕咕把我催眠了,但催得不夠深有啥法子?而且依我看那心理專家也就這個水平了,他想了半天也沒提出啥好建議來。我趁空跟劉頭兒說:“要不就這樣吧,咱們總不能這麼幹耗在審訊室吧。”劉千手本來還在琢磨,也有點猶豫的樣子,被我這麼一說,他反倒拿出一副下定決心的樣子,跟我很嚴肅地問:“李峰,我還有個法子,你能試試嗎?”我不知道他這法子咋樣,但劉頭兒都張嘴了,我衝他麵兒也不能拒絕,我肯定地回了一句:“沒問題,來!”就這句話,讓我倒了黴了。
劉千手帶著我和那錄口供的警察下了樓,來到停車場,招呼我倆鑽進一輛警車。他還特意找來幾條大被,把車窗戶都擋住了,這麼一來,車裏挺昏暗的,很有晚間的感覺。我坐在駕駛位上,劉千手坐在我身後,那警察坐在我旁邊。我發現劉千手也懂點心理學的東西,他開始念叨上了,引導我,讓我漸漸有一種昨晚被勒時的感覺。這時候我是清醒了,意識尚在,被他這麼一引導,還別說,我真有點覺得自己又記起什麼東西來,隻是很隱約,有些捕捉不到。
劉千手不時輕聲問我,我也老實回答,反正每次我都說“差點兒”。這可把那警察緊張壞了,他提個筆一直等著,一看我開口說話,他就急忙寫,但每次他也沒記錄下啥好東西。我們折騰得挺久,估摸足足過了一個小時。我有些想放棄了,跟劉千手說“咱們走吧”。劉千手拿小眼睛瞥著我不吱聲,突然間他從兜裏摸出一段繩子來,我發現這爺們兒是真壞啊,他一定早就準備好了。
他冷不丁下手,一下從後麵勒住我,而且勒的力道不小,大有想把我勒死的架勢。就這一下,我真被刺激到了,腦袋裏就好像有個關閉的窗戶唰地一下打開了,一些特別真實也特別恐怖的畫麵出現在我眼前。我急忙打手勢,那意思是我想起來了,別勒了。劉千手及時鬆手,我揉著脖子,被剛才這麼一勒,有些傷口又裂了,往下滲著血,不過我顧不上這個,指著那警察說:“我說,你快記。”